不上場的父親
悲劇往往不是故事本身很慘,最慘是主人公面對悲劇時,愈想以行動改變命運,命運愈把他推向悲劇結果。《逆光》的女兒愈想改變自己與母親的惡劣關係,愈步向殺母的悲劇。跟很多古典悲劇一樣,劇中都有個一直不出場的上一代,時刻影響着情節、氣氛、人物行動。《逆光》死去的父親寄靈於神檯,卻同時轉化成母親對女兒的恨,女兒即使無悔於年少時的師生戀,也不同意母親對賭廳公關的刻板印象,可是父親的幽靈仍然經常喚起她的內疚與不安。音樂設計溫詩樂和導演莫家豪用上大量低頻聲效強化那個幽靈的影響,“可怕的事將要來臨”很快就從暗示變成明示,符合慣看電視劇的觀眾期待,可是悲劇一旦可被預知,悲劇感就打了折。
整台佈景都力求“寫實”,不過一旦用作演出,愈“寫實”的外觀,愈易引起人對“真實性”的量度。例如置於舞台正中央的飯桌,隔在梳化與電視之間,飯桌的高度其實會擋到坐梳化的人看電視,而神檯置於一進大門後的位置而不是面向街外,也不符合傳統華人民間信仰的慣性,“佈景”便像樣板屋一樣,未完全融進劇情裡去。
兩個演員撐起個多小時的獨幕劇,也是澳門戲劇演出中較少出現的挑戰,林偉彤(飾母親)和塵雅靜(飾女兒)的配搭,在選角上合適、入信,而二人的對手戲也是讓人有所期待的。一開場二人在背光的剪影下吃飯,女兒把菜夾給母親、夾到另一隻無人使用的空碗裡,這個開場乾淨俐落地帶出了二人(或三人)的關係,可是一進入台詞部分,也許需要維持導演要求的“張力”與“繃緊”,長時間使勁的唸白與台詞過於完整的句子,使對話聽起來變得機器化,也許是這部依賴台詞推進的戲的致命傷。無論聲音或語言,整個演出都是力量滿滿,卻缺乏進退起落,是較可惜之處。
(談《逆光》 · 三)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