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留住一人
每位居住在澳門的年輕人,都面臨着置業困難的問題,我也不例外,隨着年齡增長,對未來的不確定,更是感到焦慮。這座城市的人對未來的態度,有的選擇逃避埋怨,等天掉下餡餅來;有的選擇看淡;有的將目光投放在城市外面的世界,對這裏漸漸失去歸屬感……當然也有人把這座城市看作一台“鈔票製造機”,背着那裝滿夢想的行李,孤身來到這個對他們來說很陌生卻充滿奇蹟的城市,他們將未來寄託在此,深信在這裏能賺到足夠多的錢,讓夢想之芽萌發。上述各種成年人的無奈,竟在《樓住澳門人之通關24》一戲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看着舞台上一個個人字梯豎立着,有如我們居住的鋼筋水泥,高高低低的樣子像極了澳門的城市面貌。人字梯隨場景切換而變更位置,讓身在觀眾席的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台航拍機,時而遠、時而近地調整着相機的焦距,記錄着這座城市每家每戶燈光背後的故事。
此劇的故事頗長,主線和支線帶出的故事也很多,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幾幕有:第一,幾位支線角色的登場以定格的方式處理,人物特色一下子鮮明起來,為接下來的三盞燈演唱會一幕進行了人物鋪墊,使觀眾對角色不會產生混淆。我很欣賞這種定格手法,演員臉向“窗戶”做自己的事情,而我就像置身於“窗外”,偷窺着他們在這座樓裏的生活。第二,三盞燈演唱會一幕用了大量的調侃手法帶出人物和環境的狀態,如帶着結他圍在一起載歌載舞的菲律賓人,或打卡拍照的內地遊客,又或是聞歌起跳廣場舞的阿姨等等,每一位登場的人物,都是平日裏澳門人所看到的外來人士的縮影,這很難不引起觀眾的共鳴,讓人捧腹大笑。不同族裔人士聚集在澳門人口最多元的地區——三盞燈,他們居住在同一地區,同一種樓型,彼此卻有着不同的身份,對這座城市的歸屬感也不同。這個小型舞台好比一個小型的澳門,各國風情匯在一起,每人一筆勾勒出這座城市獨特的一面。
後續的小城故事以插敘的方法展現,每個故事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沒有過多的煽情,卻讓觀眾席傳來一陣陣哽咽擤鼻涕的聲音。“韓妹”在五光十色的都市金錢誘惑中迷失自我,後幡然醒悟,明白自己的內心其實是想成為有夢想的小鳥,最終捨棄了那個“金色的籠子”;一夜間爆紅的“泰國人妖”,他能很勇敢面對成為女人夢想所帶來的身體傷害,但對那些流言蜚語和逐漸被疏離的友誼,卻由它如一把刀般插入內心深處,這些傷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懂,傷口也只有自己舔好;堅信愛情但遭命運作弄的“四川妹”,其實誰都不傻,只是“我”比你們少算了這份愛情值多少錢;還有主線本地老中青三代人對居所的迷思……形形色色的人結合在一套話劇中,刷出真實且動人的火花。
故事間沒有一個具體的連接,在我看來,導演不刻意將各個故事作一個串連,是智慧的處理。若強行在結尾以一條線串連所有人物與事件,便會有失味道,少了讓觀眾思考的空間。但每個角色身上都有一個相同的點,那就是“對澳門歸屬感的思考”,無論是主角或是配角,沒有一個人物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他們的故事寫實,最後有的人心態變了,有的人依舊初心不變,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一個事實的陳述。所以,話劇裏沒有說哪個角色重要,哪個是次要,每個人物的存在都有意義,不同的觀眾能從劇中找到自己的影子,產生共鳴,他或她跟“我”很像,但“我”又是否有着跟他或她同樣的想法和抉擇呢?故事最後沒有明確告訴我們他們的答案是甚麼,或者正如戲中的一句台詞:“所有的問題一開始便有答案。”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舞台上所呈現的畫面就像我們的日常生活,結局沒有為他們的故事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因為他們的生活將進行到底,或許起起伏伏,或許樸實平凡。未來是一個變數,每個人對這座城市的喜惡,更是耐人尋味。能留住澳門人扎根的是“樓”,還是一種我們一直在找尋或弄丢的“歸屬感”?
陽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