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同的狂想

《史記 · 范睢蔡澤列傳》有這樣的記載：“

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遠攻，不亦繆乎！”這是范睢對秦昭王的獻策，他認為一方面結交遠的邦國，另一方面又進攻近鄰國家。得到寸土，就是秦王的國土，得到尺土，也是秦王的國土。而現在卻放棄那近鄰，反而進攻遠方的國家，這條數好像很不合算。

我並非謀略家，亦非從政，對於范睢的獻策是良策或下策，不敢妄下斷語。翻閱《孫子》，看不到“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這良謀，但知有這樣的警告：“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近日寫談的是《管子》，發覺他的立論不同於范睢的“良謀”，比《孫子》不但更謹慎，而且親和。在〈樞言〉這一章節中，他寫道：“先王取天下，遠者以禮，近者以體。體、禮者，所以取天下；遠、近者，所以殊天下之際。”

也許要問：“取天下”不是“野心”嗎？比“王之寸”、“王之尺”的幅度更大。這是對“取”字的誤解，《管》說的“取”是爭取天下的民心，一如《孫子》說的“攻心為上，攻城為下”。至於“禮”與“體”兩字之差異在於禮字從示，體字從骨。禮原指事神致福，後引申為禮儀，孔子謂：禮，理世。則“遠者以禮”，不只是“交”，更講的是情與理。

“近者以體”的“體”字，有接納、包容的意思。《禮 · 中庸》第二十章〈哀公問政〉其中有“體群臣也”之句。體，就是體恤。對近者加以體恤。像管仲之處理“國際”事務（天下之際），有遠、近之分別（殊），其分別不是遠交近攻，卻“殊”於“遠者以禮，近者以體”。

我突發奇想：假如世界都奉行《管子》“先王取天下”之道的話，那麼今天我們居住的不再是地球，而是仙宮、天堂的大同世界。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