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攝影
說起蒙太奇,許多人第一時間會聯想到電影,一種有別於長鏡頭的敍事和表達手法。當蒙太奇碰上攝影,眼前的是一個創意無限的視覺領域,天馬行空,教人樂而忘返。
蒙太奇的靈魂在於編輯,一種將時間、人物、地點拼貼組合的藝術,上世紀的達達主義,可以說是蒙太奇攝影(photomontage)的樂園。蒙太奇(montage)源自法語,有構成、裝配之意。蒙太奇以鏡頭和剪輯,影響電影的節奏和敍事方式。蒙太奇攝影則主要透過剪裁、重組、重疊和拼合圖片等美工手法製作新的圖像合成品。除非將合成品拍成相片,否則蒙太奇攝影的製成品,嚴格來說並非百分之百的相片,說是平面視覺藝術品可能較為貼切。時至今日,電腦圖像修改軟件,豐富了蒙太奇攝影的視覺效果,將藝術家的幻想和創意化成影像。
要數上世紀蒙太奇攝影的代表人物,奧地利藝術家侯斯曼(Raoul Haussmann)是其中之一。談到侯斯曼,則不得不略談達達主義。侯斯曼說過:“為甚麼我們不跟着波提切尼、米開朗基羅、達芬奇般繪畫了?因為我們的精神已經徹底改變了。”一如歐洲許多偉大的文藝運動,顛覆是達達主義者的精神,涉及領域包括視覺藝術、文學、詩歌和戲劇,旨在打破第一次世界大戰舊歐洲的文化秩序,對其後出現的現代主義文藝思潮影響深遠。對於侯斯曼而言,藝術世界不應存在界限和禁忌,嬉笑怒駡,怪誕而帶點幽默,是他作品的一貫特色,譬如他的代表作之一《在家的塔特林》。根據侯斯曼的想像,這位蘇聯先鋒派畫家和建築師的腦袋猶如機械運作,而畫面背後的男士翻出空空如也的褲袋,因為侯斯曼相信塔特林是一個窮光蛋;而作品的“家居”屬繪圖部分,則展現出典型的蒙太奇拼揍剪貼風格。
德國達達主義代表人物荷爾(Hannah Hoch),是另一位蒙太奇攝影先驅。她說自己將其他志同道合者的作品稱之為“蒙太奇攝影”,全因他們討厭“藝人”的標籤。自己從事藝術工作,卻又抗拒artist的稱呼,聽起來有點矯情,但如果從荷爾蔑視當時德國的資產階級社會,甚至這個社會如何看待所謂藝術的歷史背景去解讀,這位被視為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新女性”,企圖重新塑造artist的可能性,她的憤世嫉俗,也就並非空穴來風了。要成為“新女性”是女權主義者的理想,其概念源於十九世紀末,並一直影響上世紀的女權運動。思想獨立,在言行和衣着上敢於挑戰男權至上的約定俗成,自主是新女性應當扮演的社會角色。於是在《馴服者》中,荷爾以雌雄同體的剪裁構圖,挑戰傳統社會所定義的男女角色。她在《用廚房刀切下來》中同樣剪貼從報章雜誌上的圖片,創造出一個時空交錯的背景,再拼貼一幅錯綜複雜、充滿矛盾的人物關係圖,意念迷糊的風格始終貫徹如一。
驟眼看侯斯曼和荷爾的作品,風格近乎一致,只是內容和表達的訊息各異,然而後者的努力,卻不被當時達達藝術圏認可,主要是因為當時德國社會的性別歧視觀念,仍然根深蒂固。於是每當提及蒙太奇攝影,侯斯曼和荷爾的藝術地位,就如畢加索和他的法國攝影師情人朵拉瑪爾(Dora Maar)般,女性彷彿永遠是男性的附庸,而她們在藝術領域的付出,則一直到女權思想在西方社會抬頭,才開始進入相對大眾的視線範圍,換來藝術同儕認真看待的目光。
文: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