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物學的角度了解賭博失調
美國《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簡稱DSM）第五版將賭博失調歸類到“物質相關失調及成癮”中的“非物質相關失調”類別，這個轉變是由於越來越多的研究結果表明，行為成癮在許多方面都類似於物質成癮。既然沒有外源物質的侵入，身體怎樣通過行為習慣激發了成癮機制？是與生俱來的生理缺陷所致，還是行為習慣的日子有功？來自生物學的證據可以幫助我們更科學地認知賭博失調。以生物學為基礎的研究大致涉及四個方面：1.神經遞質系統；2.神經內分泌系統；3.基因；4.大腦結構性異常和某些區域的功能異常。
神經遞質系統的研究是基於喚醒和感覺尋求理論，以及賭博失調與成癮性疾病之間關係的假設。過往的研究陸續證明了賭博失調與多巴胺能、血清素能、去甲腎上腺素能、阿片體能和谷胺酸能機制的相關。多巴胺在賭博成癮中的角色是通過調節獎勵學習機制來驅動賭博行為。美國科學家Kenneth Bl-
um曾提出的“獎勵不足綜合症”(Reward Deficiency Syndrome，RDS)，假設某些人具有多巴胺系統功能障礙（例如：有酗酒或其他成癮家族史的人可能天生就缺乏生產或使用這些神經遞質的能力），由於自然獎賞不足（例如：神經遞質水平低或未能傳遞到受體時），個體得不到滿足會伴有不適，因此試圖尋求外部的獎勵。賭博就是其中一種類似於自然獎賞的外部刺激，賭博所帶來的興奮感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並激活獎賞系統，產生記憶。我們的大腦會記住得到獎賞的行為，反覆、間歇地去賭博會增加多巴胺的釋放，這種現象被稱為致敏。在上癮後，神經系統會通過自我調節機制降低對賭博刺激的反應，這會讓上癮者感到不舒服，會去尋求更多的賭博活動來維持多巴胺的濃度。有研究證實了病理賭博與多巴胺傳播異常相關（多巴胺D2和D3受體缺陷，多巴胺釋放越多，賭博的傾向就越大）。血清素在賭博活動中的功能被認為可以引發和停止行為（衝動和控制）。在血清素能的研究中表明了賭博失調與血清素的快速代謝有關，而且賭博失調的嚴重程度與血清素1B受體水平升高有關，揭示了血清素能功能的潛在作用加劇了問題賭博的嚴重性。血清素和多巴胺在維持賭博以彌補損失的傾向中似乎起着分離的作用，色氨酸的消耗會增加繼續賭博的傾向，而多巴胺活性（至少涉及D2/D3受體系統），可以促使追逐更大的價值損失。賭博失調者在去甲腎上腺素水平高於對照組，該系統被認為是感覺尋求行為的基礎。在阿片體能方面，阿片體能與賭博活動中的愉悅體驗有關，並且多巴胺能途徑是由阿片樣物質系統調節的，阿片樣物質可以通過阻斷多巴胺轉運體的活動來增加多巴胺的釋放。賭博失調也被證實和阿片類物質對多巴胺傳遞的調節異常有關。另外，谷胺酸能也被證實與成癮行為的病理生理有關。谷胺酸參與學習、記憶以及動機過程，並可能啟動不同類型的谷氨酸受體，通過伏隔核內的谷胺酸水平介導獎勵尋求行為。賭博失調者通過快感的獎勵繼續尋求賭博行為，重復性的賭博行為和隨着改變的多巴胺神經傳遞，可能導致中腦邊緣至前額葉谷胺酸能途徑的神經適應。
神經內分泌方面的研究主要涉及HPA軸，HPA軸是參與調節壓力的反應系統。當身體持續受到心理或生理的刺激時，HPA軸就會啟動。娛樂性賭博可以增加循環中的皮質醇濃度，初始會導致較大的HPA反應，但有假設隨着暴露時間的延長，HPA軸的反應會減弱，研究也證實了這一假設，顯示病理性賭徒與娛樂性賭徒相比，HPA軸對賭博刺激的反應減弱。並且血漿皮質醇水平越低，病理性賭博的嚴重程度越高。因此，HPA軸的減弱覺醒反應可能在成癮周期中起作用，需要增加行為來激活。
在基因研究方面，主要包括了多巴胺能、血清素能、兒茶酚胺系統等相關的基因。目前分離出的多巴胺能的五種受體中，DRD1、DRD2、DRD3和DRD4的基因都被證實與賭博失調有關。血清素能基因主要發現與男性賭徒之間的關聯，並且病理賭博程度更為嚴重的男性賭徒所顯現的這種關聯更強。兒茶酚胺系統中，除了發現男性賭博失調者在MAO-A基因上的顯著差異外，還通過COMT基因的研究發現年輕人賭博失調與認知因素有關。
賭博失調與大腦區域功能性異常的關係研究，主要關注在大腦的獎賞系統。例如，在金錢激勵延遲任務(MIDT)的研究中，顯示賭博失調者相對於對照組在獎勵預期期間的腹側紋狀體(VS)激活減少，在獎勵結果期間的VMPFC激活減少，在損失結果期間的腦島激活減少，並且VS的活動與賭博失調者的衝動水平成反比等。另外，賭博失調者的認知扭曲也有可能是由於腦島迴路過多加入所造成的。在大腦的結構性異常方面，研究發現賭博失調者與多個腦區（包括胼胝體、扣帶、上縱束、額枕下束、內囊前肢等）較低的白質完整性相關，右腹側紋狀體和右前額葉皮層的體積更大，可能涉及大腦區域局部灰質變化。灰質絕對總體積的顯著增加，可能導致一般神經元受損；在左基底神經節、丘腦、海馬體積減少，說明其獎賞系統的結構性異常，似乎都與成癮有關。
綜合上述，賭博失調確實存在某些生物機制上的脆弱性，這些脆弱性可能是由於先天的遺傳，或是一種行為成癮所造成的神經適應。在其他疾病與賭博失調合併症的研究以及AOO（回顧性評估每種終生疾病的發病年齡）報告，還表明賭博失調也有可能受其他成癮問題和精神疾病的影響所導致的。因此，賭博成癮的原因非常複雜，但至少生物學的研究對賭博失調行為的理解奠定了更科學的基礎，也為賭博成癮的社區防範和前期干預提供了更清晰的方向。
聞人王冠
澳門理工學院博彩旅遊教學及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