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白頭髮

打開抽屜，妹妹的日記掉出來。日記裡沒有什麼重要的記錄，看起來幾乎空無一物。某個日期上，一張可愛的貼紙貼着幾根白頭髮：“媽媽的第一根白髮。”我們兩個姊姊快笑死了，這是什麼東西，白頭髮之後，就是更多的白頭髮呀小妹妹，妳難不成要幫媽媽做一個白髮記錄冊？小妹妹瞪了我們，搶走日記本，把它扔回抽屜裡。

讀書讀累了，我們就打開抽屜，拿出它，三人回味回味。那是妹小學時發生的事，當時我也差不多要離家了。我是一隻小鳥，有着烏黑的羽毛，飛在陽光普照中，閃閃發光。

另一半是個有着許多白髮的少年，近年來時時說到自己的頭髮好像越來越白。不不，近年來說起自己白髮的朋友那麼那麼多，身邊每一位朋友，都在互相報告白髮的數量，買一送一，還有接着來的老花。

為了在職場中，看起來充滿活力，步入老年的父親，把每一根白髮都隱藏得很好。一點都沒有變老。生病的那天，妹說看到父親蒼白消瘦，像是一個銀色的王子在病床坐着。藏好的白髮，變成白色的血液，回到了身體。

看着鏡子，咦，頭頂上，那些在燈下閃閃發光的是什麼？

許多小孩，在我身上爬山、紮辮子。媽媽／OO阿姨這樣叫喚我。我說什麼事？“你有許多白頭髮。”來了來了！這一刻終於來到，我也要有自己的記錄冊了嗎？那第一根白髮，它在哪裡呢？“我們幫你拔光它！”啊，還來不及阻止，小孩們動手動腳，像是摘花一樣摘。“喂喂，你拔的是旁邊黑色的頭髮！”“對不起……”“把它們蒐集起來，就像是蒲公英一樣！”啊，非常謝謝！

原來我已經不是當年離開媽媽的黑色小鳥。我是一顆蒲公英種子，被風吹得那麼遠。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