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人負我 毋我負人

打開電腦，翻看埃及的旅行相片，發覺有十多幀是歷來旅行相中拍得最好的：我穿着紅白相間長袖T恤，戴上阿拉伯男裝白頭巾，臉容不見平日掛着的滄桑，還流露出少女時才有的絲絲嫵媚和帥氣。那是我們騎着駱駝，在金字塔周邊蹓躂時，由拉駱駝的人替我們拍下的一輯照片。

美麗的相片勾起了一點點遺憾的回憶：話說拉駱駝的漢子，非常熟悉如何拍到效果佳的照片。艷陽下，他建議我們在什麼位置拍，還導演做什麼動作最好，我們亦從善如流，於是就拍下了連串美麗而有趣的照片。臨別時，我付給他協議好的租駱駝費，漢子很不高興，向我索取拍照小費，被我拒絕。多年後回望，我是絕對應該付小費的。相信他很快就忘掉了我這個無情而吝嗇的遊客，但於我來說，這就成了我永遠也無法彌補的，沒有善待他人的遺憾。

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有一座舉世知名的圖書館，建在公元前三世紀曾是世上最大圖書館的廢墟上，這成了我們必到亞歷山大的理由。開羅的民宿老闆替我們安排了包車，講明沿途可隨意停車。可是，當我們路經一個熱鬧的街市區，要求司機停下時，司機以不能停車為由拒絕了。

午飯時間，我要求司機載我到旅遊書介紹的唯一中菜館——不是非要吃中餐不可，而是想尋找華人在埃及謀生的他鄉故事。司機說那地方太遠不順路，結果帶了我們到一間他可以收佣金的餐館。

晚上，民宿主人問我對當日行程滿意否，我不置可否。雖然不滿意，也沒有說司機的壞話，擔心民宿往後不請他載客。他的不好，罪不至於壞飯碗吧。民宿老闆是聰明人，見我不語，說：“明天給你換個司機。”

寧人負我，毋我負人。年紀愈長，愈是深深體味到這是讓自己活得內心平靜的生活哲學。

（那些年的旅行故事 · 二十二）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