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遠錫恭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聖人制作托炎劉，朝聘冠昏意密稠。

舉世難為艱服禮，其誰釋義貫千秋。

此張錫恭南菁書院課藝手稿，凡七面，面朱絲欄六行，行二十四字，字字恭敬規整，有定海黃以周批語。初，江蘇學政黃體芳建南菁書院於江陰，提倡經學古學，延黃元同以周主講席，教授諸生，前後逾二十年，一時江左俊彥皆列門牆，成材甚眾。就中婁縣張錫恭、丹徒陳慶年、太倉唐文治、江陰章際治尤稱高第弟子，又以張錫恭成就最大。黃元同負東南重望，體顧炎武“經學即理學”之訓，漢宋調和，尤精三禮。錫恭承其衣缽，篤志《禮經》，服膺鄭注，著《喪禮鄭氏學》、《喪服鄭氏學》等書，為清代禮學結穴之作。自言治《喪服》之旨云：“經有十三，吾所治者唯《禮經》。《禮經》十七篇，吾所解者唯《喪服》。注《喪服》者眾矣，而吾所守者唯鄭君一家之言。吾於學可謂隘矣。雖然，由吾書而探鄭君之義，其於鄭君禮注之意庶幾其不倍乎？由注義以探禮經，其於周公制服之心庶幾其不倍乎？由制服以觀親親尊尊之等殺，於聖人之盡倫或可窺見萬分之一乎？”當其時，內憂外患，吾國遭遇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光緒三十二年禮部設禮學館，召錫恭為纂修官，纂修《大清通禮》喪禮部分，同時又著《修禮芻議》、《釋服》。而世之治亂出於人心，明綱常，序人倫，至為重要。而人倫之序，莫明乎喪服，以其為禮之本也。錫恭學綜漢宋，則制服注義之意，微言大義慨然見之矣。是以曹元弼序《喪服鄭氏學》有云：“今欲出天下於水火，而登之衽席，拔萬萬生靈於獸蹄鳥跡之中，而返之人道，遏殺機而全生理，必自正人倫始。正人倫，自講明禮服始。”此錫恭治《禮經 · 喪服》之深心也。錫恭字師伏，號聞遠。咸豐八年出生。父爾耆，號夬齋，不事舉業，獨好經史，訓兒入仕當學范文正，不仕當效顧亭林，錫恭一生志節學問實基於此。光緒九年入讀南菁書院，十一年拔貢，十四年中舉。辛亥後隱居小崑山，與墓祠為鄰，日事《禮經》撰作，民國十三年卒，年六十七。此課藝封面注有舉人二字，即錫恭三十一歲領鄉薦之後手筆，列特等第三名。題為《〈易 · 萃〉六二，孚乃利用禴，王注，禴，殷春祭名，試申其義》，又一題曰《〈書 · 微子〉父師、少師，偽傳父師、太師、三公，箕子，少師、孤卿，比干，試申其誼》。此言東漢鄭玄注《古文尚書》，淵源有自，不得以魏晉人偽撰孔傳而駁鄭義而疑父師少師之說，力崇鄭注，可謂一以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