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他人不幸是嚴肅的心態問題

中東的穆斯林聚居地，都有一種像迷宮的街巷里弄群社區，名叫麥地那（與沙特阿拉伯第二聖城同名）。走了進去，若沒有當地人指點，很難走得出來。因為狹窄的街巷佈局，一條連一條，分支再分支，無序地蔓生……你不知什麼時候會進入此路不通的死胡同，出來之後又找不到原路。

葡萄牙曾經受北非摩爾人統治，里斯本一些橫街窄巷都有一點麥地那的風味。我覺得氹仔路環的一些街巷，也有這類摩爾遺風。如此居住環境，其實反映了穆斯林社會的家庭文化生態：孩子長大了，成家立室，就在家的旁邊或就近地方建屋，維繫着大家庭的黏度。

開羅的麥地那位於一個名為伊斯蘭開羅的城區。老公有超強方向感，憑着陽光投射的影子，可辨東南西北。在還沒有Google Maps 的日子，拿着指南針再觀察日照，我們成功自行進出伊斯蘭開羅。

摩洛哥菲斯古城的麥地那有非常豐富鮮活的生活色彩，橫街窄巷內都是各式商店。遊客必到的五彩繽紛漂染工場都經窄巷進入，由於汽車開不進，馬車與電單車成了主要的人貨運輸工具。

開羅的景況難和麥地那相比，衛生環境也較差。曾經走到一個地方，有人在垃圾桶陣附近擺賣麵包，一圈圈的阿拉伯麵包上滿佈金色蒼蠅，十分嚇人。平生首見如此“奇景”，我很自然地拿起相機來“獵奇”。正要按下快門的一刻，遠處一個年輕人跑過來，伸出手用堅決而克制的聲調對我說：“No!”我馬上放下相機，向他揮手示意“明白了”，趕快離開。

這件事一直無法忘懷。作為過客，消費別人的歷史文化和自然景觀，或許打擾了人家的生活，也還罷了；消費別人的不幸，可是嚴肅的心態問題。這讓我反思，自此引以為戒。

（那些年的旅行故事 · 二十一）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