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國之連環大法

兒時讀的一本《新撰國文》，其中一篇開頭幾句，至今未忘：“母烹茶，與兒飮，兒嫌遲，譁嘈不已。”整篇的內容是母親教誨兒子：凡事要按部就班，循序而進。這位母親講解種茶、採茶、烘製茶葉等工序然後有茶葉；而泡茶需水。取水必先鑿井，有了水，又需要薪火。總之，一杯茶看來簡單，卻不是一蹴而就。《大學》句云：“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管子》的“七法”已一一說過，這七法也如烹茶，先後有序，像鏈形的緊扣起來。第一法是“則”。文章說：“不明於則，而欲出號令，猶立朝夕於運均之上，檐竿而欲定其末。不明於象，而欲論材審用，猶絕長而為短，續短以為長。不明於法，而欲治民一衆，猶左書而右息之。不明於化，而欲變俗易教，猶朝揉輪而夕欲乘車。不明於決塞，而欲敺衆移民，猶使水逆流。不明於心術，而欲行令於人，猶倍招而必拘之。不明於計數，而欲舉大事，猶無舟檝而欲經於水險也。”

不懂“則”，而盲目規劃制度，如同把方向針置於轉盤上；不懂得“象”而審材用人，形同把長繩截斷接於短繩使短繩變長繩；不懂得“法”，而想治民，使之統一，等同以左手寫字，右手放在一邊；不懂得“化”，而想移風易俗，更改教育方法，如同早造車輪晩可乘車；不懂得“決塞”，而想驅使、移易人民，無異使水倒流。文中的“而欲敺衆移民”的“敺”也作“歐”，是古之“驅”字；不懂得“心術”，而貿然頒佈政令，如同加倍招來，而又加以拘留一樣；不懂得“計數”，卻想舉大事，何異渡河之舟而無槳。

管仲縷述治國之道，這樣不懂，不可；那樣不懂，不可。確實，要治國必須有才有德。劉向《說宛》第一篇曰〈君道〉，記述“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他說：“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今寡人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也。”《書》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禹見罪人下車泣，沒有追之殺，管仲之旨亦近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