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咖

我剛在藤織圓墊上坐下，店員就已經抓起一隻貓，等着交到我手上。牠長長的絨毛掩蓋了嬌小的體型，抱在懷裡，那極輕的份量使我聯想起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在陌生人的雙臂裡，貓不願久待，可因為天性溫順，便只是哀叫幾聲、扭動一下身體。

我鬆開手，將牠放了出去。

四周有許多客人，多是一對對情侶。看得出來，他們很喜歡這些昂貴又乖巧的品種貓。我也一樣。但在白天的光線下，人能輕易察覺到貓眼四周存在着黑乎乎的污跡。大約是某種分泌物，黏在眼眶裡，看着叫我覺得有些不祥。甚至於其中一隻貓的左眼，似乎已經睜不太開，半瞇着，疲憊地審視起眼前的陌生人們。

“這隻眼睛發炎了？”我自言自語道。

“不，”旁邊店員連忙回答，“只是出了點小毛病……”

多點幾次眼藥水就好了，對方最後胸有成竹地下了結論。我看着貓群聚攏又四散，或是追逐打鬧，或是兩三隻湊在一塊兒、互相依偎着入睡，心中未免感到不安。但轉念一想，每天踏進這貓咖的客人們，哪個不是帶着一身塵埃與細菌，與貓們摟摟抱抱、親親熱熱的呢！縱使牠們中有哪個生了什麼病，隔離或不隔離，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中途，於牠們之中最嫵媚的一隻貓，輕盈地躍上我所坐的那層台階。在此之前，我已將脫下的外套疊成四方形、擺在一旁，就為了引誘貓兒躺上去酣睡。牠的確如約而至，踩在了我的衣服上。貓歪着腦袋，開始清理自己的身體，但因為身上穿着一件硬邦邦的制服裙，只能隔靴搔癢。貓舌頭隔着厚實的布料，舔舐起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毛髮，發出一陣刺耳的沙沙聲。末了，牠無可奈何地蜷縮起來，一動不動，陷入了喧囂的睡眠之中。

我想，無論是這家貓咖，還是別的養了貓的咖啡館——都是不必再去的了。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