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櫻子姑娘》

翻舊書，翻出了徐速的《櫻子姑娘》，書中人物是一班高二年級學生，故事在他們高三畢業後寫完，但沒有結束。還記得該書曾在校園廣泛流傳，掀起一股熱浪，同學們爭相傳閱，當年我們正是高中生。

故事是作者和他一班同學的經歷，在這個經歷中，有些人悲慘地離世，有些人艱難地活下來，而他和櫻子並沒有再遇上。如作者卷首所言，十八年後說這個故事，該把自己放在甚麼位置呢？這才是舉筆躊躇之處。他是參與者，又是旁觀者，唯參與者，才寫得出真實情節和細膩感情。每個參與者都有說不清的恩怨情仇，穆莉、孫勝男、田牧青、朱慕道、丁玉如、楊山……連櫻子父親犬養光雄也有刻骨銘心的往事，感情包袱太沉重，一部書如何盛載得了？為重組這個故事，他寧願做個若有若無的旁觀者，可以冷靜地回顧烽火山河的赤子情懷，和對青春歲月的無怨無悔。

中國歷史上無法忘記的抗日戰爭，自“七七事變”就犧牲了許多熱血青年，在瀋陽出生、流着中日血統讀漢文長大的櫻子，跟隨就任憲兵司令的父親來到淪陷的縣城，在同學的猜疑和排斥中，以純真的愛心、包容的態度和他們建立友誼，屢次於危急關頭冒險拯救同學，甚至重蹈她母親的愛情覆轍，最終獨自承受一生的苦難。相對而言，學生領袖吳漢聲打着愛國的旗幟，卻沒有勇氣承認他的愛情，更沒有為櫻子和他的孩子負上任何責任。

一群無知少年空談救國，作出種種愚昧行為，痛恨當漢奸的日文老師、司令翻譯官汪東原，處處阻撓他的敵後工作；因為愚蠢，結果害死他們敬愛的楊尚恕，一位愛學生公爾忘私、為國家奉獻生命的地下英雄。楊老師臨終遺下金石良言，叫同學不要輕言犧牲，專心讀書，畢業後務必潛回大後方，考上大學，唯學問與見識能救國。

畢業面臨前途抉擇，一眾同道人聽從老師指引前去大後方，吳漢聲卻離群獨自加入遊擊隊，要用槍桿子殺敵報國。大夥兒隨義軍喬裝上路，在汪東原掩護下準備越過日軍封鎖線之際，不料吳漢聲從叢林衝出，一馬當先，刺殺日司令負傷，再擲手榴彈與汪東原同歸於盡。吳漢聲死時還以為自己是個英雄烈士，為民除奸，不知道所殺的是中方特務深入敵陣的關鍵人物；以為光榮殉國，卻原來是他斬斷後方戰士掌握的敵情線索，破敵任務煞停。身份揭穿了，也連累櫻子被捕，遣返日本軍事審訊，受盡屈辱、迫害和牢獄之災，磨難使她堅強活下去，孤苦地養育遺下的孩子。

故事的尾聲：“十八年的往事，真像一場夢，一齣戲，一部小說。”

“曾幾何時，夢中人，劇中人，小說裡的人物，一個個都風流雲散了。”

徐速說：“地球在轉動，世事也在變化，新的歲月埋葬了舊日的情感。仇與恨、愛與憎，都需要重新估價了……”

人的成長也許會遺忘過去，回頭看書中那個年代，滿腔熱血的慘綠少年，儘管行為表現膚淺、無知、自大、魯莽、愚昧、不計後果的衝動，心中懷抱的卻是一股民族正氣，一份愛國情操，因着這種情懷，才得到多數人的原諒。

時代帶來新的歲月，但往事仍是那麼鮮明地活在我們記憶中，舊日的情感又怎可能被埋葬呢？畢竟，這是我們走過的日子。

廖妙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