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棵將要病死的樹
冬季的瀝青自地縫湧現
纏繞上森林赤裸的雙腳
使人扎根進土裡的胴體
一半純淨,一半沾滿污穢
松鼠匆忙行過我們的枝條
牠的唾液混雜着愛慾與惡念
為了避開滿是病菌的親吻
我捂住口鼻
我摘去雙眼
我沐浴於酒精長河
我用消毒液洗手,嘴中哼唱生日歌
慶賀一個個滿是死亡的生日
到頭來耐心等待那根銀針刺入手臂,
賜予一整年的安寧
姑且先將舌頭咽下
合着維生素與口服液
佐以一杯板藍根
祝酒詞便是雪地上那行道別的詩
於是,在你我耳邊
感嘆號大喊大叫
徒勞地想使過客們不要遺忘
一棵寡不敵眾的英雄樹
夜鶯也駐足
於我們行將腐朽的枝幹之上
牠合時宜地張開鳥喙
一聲鳴唱
盪漾在日漸凋零的山谷間
拂過枯木,遠去
向着空曠的城市大道
向着被夕陽灼燒的天際線
向着賭桌旁莊家百無聊賴的淺眠
向着一切暫別病痛的夢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