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終於脫歐自主了

經過幾個月的緊張談判，在去年聖誕節前夕，英國和歐盟終於達成了歷史性的脫歐貿易協定。英國首相對國民歡呼，他終於在有協議的情況下，帶領英國光榮地離開歐盟。然而，他心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去年底，當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疫情正在重創歐洲之時，英國每天的確診病例，亦以數萬計。倫敦地區的疫情更令人擔憂，英國的經濟實在經不起無協議脫歐的雙重打擊。不過，德法兩國的經濟也因疫情裹足不前，歐盟總部（設於布魯塞爾）可算鬆了一口氣。雖然說英國在歐盟內部總是個 Trouble Maker，但在當今的世界地緣政治局勢前面，歐盟有英國作爲成員國，必然增加它的實力，更不要說在二十八個歐盟成員國中，只有英國和法國才有軍事實力了。

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四年前的脫歐公投，都有點像是英國政治精英的一場鬧劇。怎知道這場鬧劇弄假成真，把英國的經濟民生推進了一個前景不明朗的困境。英國這次脫歐的過程，足以用來提醒民主政制國家當權的政治精英，別草率地把國家大事付諸公投，叫一般老百姓對於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尤其是十分複雜的國家大事作主，更不要說政客爲了自身利益，道聽途說誤導老百姓的認知和投票意向。

英國成功加入歐盟後又成功脫離歐盟，而西歐的大陸國家，能夠忍受到今天，也是一個人間奇蹟。二戰後，英國首相邱吉爾就提倡過他的歐洲夢想。一九五○年，在法德推動下成立的歐洲煤鋼共同體（歐盟前身），其目的就是要保障歐洲和平，避免再次陷入殘酷的戰火中。而英國作爲最應該參與的國家，卻對歐洲煤鋼共同體不理睬。一九五七年，煤鋼聯盟的西歐六國簽訂了《羅馬條約》，成立歐洲經濟共同體（EEC），開啓了成員國之間的自由貿易和自由行動。英國曾參加過會談，但最後還是沒有加入。之後，歐洲經濟共同體的經濟迅速騰飛，英國執政保守黨又見利心動，於一九六一年隨同丹麥和愛爾蘭申請加盟，卻被當時法國戴高樂將軍所否決。在一九六九年戴高樂下台後，英國保守黨政府在一九七二年簽署《布魯塞爾條約》，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一年後工黨上台，英國國會又出現要重新談判《布魯塞爾條約》的動議，在一九七五年還就是否脫歐而舉行公投，但三分之二的投票不同意脫離EEC。其後的四十多年，英國一直就着經濟利益和獨立自主這兩個問題，在國會上不停地爭吵，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德法推動建立和平歐洲一體化的進程。

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到九十年代上半葉，我的巴黎大學老師德洛爾（Jacques Delors）任歐盟委員會主席時，着力加快歐洲一體化進程，包括賦予布魯塞爾更多立法和行政權力，把歐洲議會作爲歐洲的立法機構，制定單一歐洲法案。一九九三年《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簽署，歐盟成立，一九九五年歐盟決定擴張，包括了東歐國家擴至二十八個成員國。今年一月一日英國正式脫歐後，歐盟從此少了一個成員國。歐盟裡有十九個國家又共同採用歐元作爲貨幣，其中包括德國放棄了它自豪的馬克。當然，要英國放棄英鎊採用歐元，簡直是要了它的命，所以它並非歐元區一員。英國在第二次公投脫離了正在整合中前進的歐盟，而歐盟少了一個若即若離一心兩意的攪局人，至少暫時是件好事。今天，英國終於獨立自主了，它為現今複雜的地緣政治格局掀開了新的一頁。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