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迴

被吵醒的冬夜，剛作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幾年前生活的那個城市。

雖說立冬已久，但有感澳門近幾天才漸漸降溫，前些天終於認命地翻出衣櫃裡厚重的大衣和棉被保暖。而記憶中的那個城市，常年寒冷，因為靠近北極圈，運氣好的夜晚，望出窗戶還能捕捉到淡淡的極光。城市的夏季極短，我是怕冷的，故從未有機會穿上短袖衣物。每次出大太陽，人們必定會聚集到草地上享受陽光。只因能被它愛撫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大家都分外珍惜。而不久後九月來臨，刺骨的寒風會淡漠地颳起，絲毫不留情面。

記憶中的那個城市，滿滿都是他。那段日子很奢侈，我們只需要心無旁騖地唸書，每天一起為生活張羅——為着買到一盒打折的雞翅膀而激動，為着樓下的小貓又長大了些而覺得幸福，簡單、充實又忙碌。

有一天難得有空，他主動邀約，用那輛藍色的意大利牌子電單車載我去了一個遠郊小島。島上風大，有個別致的淺灘，潮退後會出現一條神秘小路讓人沿着走去對岸，而四周突然變得坑坑窪窪。他總是溫柔冷靜，和他在一起時，我像個孩子，被謹慎地拎着。過了淺灘，再爬上一個山頭，面前的日落，極美。他靜靜地對我說，這是他一直想要帶我來的地方。

日子曾是那樣美好，曾經那麼愛過，卻仍未夠緣份可以共度餘生。感激最後，他還是體面地留給我一句話：“抱歉，沒有辦法讓你快樂。”即使我從小就是個健忘的人，長大後才發現，原來很多記憶即使是你故意想要淡化，冷不防時它還是會回來侵襲你一下，如同今晚。

午夜夢迴，止不住悲傷。越發內疚，卻越覺得自己虛偽自私。人生有點苦，不知不覺間、不由自主地，總會辜負了一些很好的人。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