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杜府談起

本版同文賀越明先生前陣子寫了一篇文章，暢談上海聞人杜月笙的宅邸，勾起我一些回憶。

杜府那副對聯“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據說是出自黎元洪的文膽饒漢祥手筆。辛亥革命成功後，黎應袁世凱之邀北上，把饒帶在身邊，文告大多出自饒之手，黎下野後途經滬上，曾寓杜府，款洽甚歡，故倩饒撰聯。此聯富麗堂皇而且貼切，用典恰到好處。

饒在袁世凱稱帝前，曾替黎撰文，有“元洪備位儲貳”之句，儲貳是太子之謂，似乎不大妥當。饒又撰文說：“漢祥法人也。”意思說他是法家，但當時人們認為“法人”是法國人。某報副刋有人撰聯云：“黎元洪篡克定（克定為袁世凱長子）位，饒漢祥是巴黎人。”巴黎一詞，語涉雙關，讀之令人忍俊不禁。

黎死後，饒潦倒京華，不修邊幅。東北兵變，郭松林反張作霖，電召林長民（林徽音之父）和饒入幕，不料郭反奉失敗，受盡酷刑而死。林被追兵射殺。而饒蓬頭垢面，狀如乞丐，軍士叱令“滾蛋”，竟逃出生天。

談到杜月笙大宅，落成時可算美輪美奐，賓客如雲，頗極一時之盛。戰後我隨父親一臨，壯麗如故，但杜月笙的聲光已不復當年。當時，他謀登上海市長寶座不遂，蔣介石命蔣經國到上海打虎，小蔣並不手軟，把杜的長子杜維屏拘捕，最後還是杜月笙向蔣請求才得以釋放。從此，杜鬱鬱寡歡，收入也與全盛時期有別，不過杜府仍是食客三千，午晚兩餐還是一輪一輪流水席，食客無論生張熟魏一律歡迎，菜式仍以上海本幫菜為主。

杜對飲食並不挑剔，常與賓客同席，適時的小薺菜、馬蘭頭是他的至愛。那時杜的哮喘病不輕，仍只吃滬菜，精緻的粵菜他泛泛視之。杜很歡喜京劇，妻妾中有頗負盛名的伶人，孟小冬更有“冬皇”之譽，二人情感甚洽。他晚年卧病在床，孟小冬在床沿哼戲，使他安然入夢。張大千對孟的京劇非常欣賞。

杜有幾房妻妾，似乎特別歡喜孟小冬。有一個時期，他打算往美國度過餘生兼醫治哮喘，還想與孟小冬舉行婚禮，孟小冬自嘲：“這個年紀做新娘，笑煞旁人了。”後來去不成，杜過世後，孟提起此事還是眼眶紅透。

杜下世後，他的後人四散他方，並未分到很多錢財，有些在加拿大多倫多，生活得很好。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