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貞小學和劉英德修女

上世紀五十年代，座落在白鴿巢前地的嘉諾撒仁愛會，也是培貞小學的校舍。學校由修女管理，除了幼稚園，一律是女生。六十年代我入學時，校長是劉英德修女（後改名劉淑勤）。

劉英德修女是中墨混血兒，除了會說流利的中文，還會說英語和意大利語。她圓圓的臉上架着副鏡片很厚的近視鏡，胸前掛着一串鑲有聖嘉諾撒修女像的項鍊。劉修女雖然身材肥胖，但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精神抖擻、聲音響亮。夏天時，她頭上戴着白頭巾，身穿白色的修女袍，家長們都稱她做白姑娘，有的稱她劉校長。

校舍除了用作小學上課外，還有學生宿舍。寄宿生分為兩種：一種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稱為“內生”；另一種是來自單親家庭，被政府福利機構安排寄宿，稱為“寄宿生”。寄宿的有華人，也有葡國人。新校舍建成後，舊校舍主要用作修道院和學生宿舍，並於七十年代拆卸。

劉英德修女晚年在香港堅道嘉諾撒修院的安老院養病。二○○四年的一個炎夏，我到修院去探望她。

會客室內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候着的，是個身軀消瘦衰弱的劉修女，但是她的精神尚好。助理說劉修女患有初期的老人癡呆症，以前的事恐怕都記不起了。我心裡不禁一陣酸楚，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滾落下來。千言萬語，無從說起，我把幾張她與學生們合照的舊相遞給她看，她一邊看着，一邊笑着說：“原來我以前是那麼胖的啊！”那是我三十七年後，第一次再聽到她的聲音。

臨別時，她臉上露着笑容，突然伸出她的雙手，和我緊緊地一握。之後電梯大門緩緩地關上，那是我此生最後一次看到她。劉修女二○○九年五月在香港嘉諾撒修院病逝，安葬於跑馬地天主教墳場。

劉全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