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之魅惑與重生
因族人陸續遷出,外人賃居其中,鄭家大屋漸成市井,住客三百,從當年繪製的平面圖及舊照可見,不少空間被加建改造,二三樓繞着天井,也能劃出幾個房間,一如迷你版九龍寨城。我對大屋的某種異樣親切感由此而生,那場景竟有點像我垂髫時生活的馬場木屋區,有限空間中擠壓出曲折迂迴的過道,環境逼仄、緊密、有序,住在裡面的小孩會與我一樣,有艱苦而愉快的童年嗎?
澳葡政府於上世紀末將鄭家大屋列為保護文物,後因祝融施威,又列之為危樓。殘破建築丢空,結構無人修補,大屋像愛倫坡筆下的厄舍府,一個有靈魂而充滿哀怨的府第。
如今,鄭家大屋透發平實莊重的氣派,其涅槃重生,不說特區政府取得業權的過程,單說長達八年之修復工作,修復人員以專業精神及對澳門歷史的一份承擔,研究、考證、搜集資料,以修舊如舊方式,在鄰近地區搜羅古舊門窗等材料,還原大屋本相,挹注了巨大心力。
我們上樓,只見一人憑窗遠眺。小管家喚道:“老爺,客人到了!”那人轉身喜道:“逸仙賢弟!”他便是鄭觀應,以為來者是孫中山呢。
前迎鏡海,後枕蓮峰。當年,鄭觀應潛居濠江撰寫《盛世危言》,想必時常北望,內港千帆競渡,灣仔眾山屏閉了他的視野,但他的心正與國人聯結,憂慼與共,構思着“商戰”、“稅則”和“國債”等篇章,吟誦着“農工商是富強基”和“愛國同生死”等詩句,試圖為國家富強尋求出路……回到現在,周圍已被新建築阻隔,原本足以撐天的樓閣顯得十分低矮,然而,鄭觀應仍在這裡。
(五之三)
太 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