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

忘了鬧鐘響過幾次，逐一回覆手機裡的信息後，我仍窩在床上。時鐘繼續勤勞工作，剛又走了一圈，過了第十三個小時。嗜睡不是個好徵兆，任何事物多了都是場災難；情緒泛濫時，反而擠不出半點表情，看上去風平浪靜的海，也不知道裡頭藏了多少暗湧。

小學的某次造句練習時，我因為句末的一個嘆號，獲得了老師稱讚，說能夠運用文字與符號表達情感，是種天賦。於是在後來的應用文作業裡，為了要充分發揮這種才能，百多字的信函，我大概寫了十幾個嘆號。果然，老師在課堂上朗讀了我的文章，用她認為正確的語感，完美詮釋了我筆下的每個嘆號；再語帶嘲諷地當着全班同學面前，嘉許了我豐富的情感。被空襲過後，嘆號自此成了蘑菇雲，讓回憶的某處成了廢墟。

用於句子結尾表達驚嘆、感歎、命令、祈求或勤勉。對於嘆號，我始終心懷芥蒂。

很難理解一個標點符號，為何能夠同時表達憤怒與讚嘆，同一句話語，之間到底存在着多少種含義，又造成了多少種誤會；如同槍械，殺與救從來只憑人的一念之差。為了避免誤傷與被誤傷，管制武器似乎是唯一的方法。於是，慢慢地我便習慣了收好心裡的那些嘆號，用最穩當的符號與人溝通交流。

每當電腦熒幕彈出警告示窗，發出提示音時，心裡就莫名地有股怒火在燒，但很快又會被我親手澆熄。刪掉已經輸入好的嘆號，再換成各種表情符號，怪我言不由衷也好，虛偽也罷。這小小的一個微笑符號就像晴天娃娃，就算沒有神奇魔法，僅僅是作為一種念的存在，也能在暴風雨來臨之前，提醒自己一切還好。儘管明知道躲在被窩裡，是躲不過整個冬季的。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