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流亡世代來喝下午茶的老虎
陪小孩看電影《希特拉偷走我的粉紅兔》,身旁的男士不停頻頻嘆氣。片中,安娜身為歌劇劇作家的母親,再也沒碰過鋼琴,爸爸因批評納粹的評論,在希特拉勝選前,決定離開德國,之後,母親帶着全家流亡。最心悒是夜半,孩子被父親的哭聲吵醒:那是爸爸在噩夢中哭喊。
到了法國,安娜好不容易進到公立學校就讀,回到家,爸媽問她,今天都學了什麼,她說,學了一整天年份,全都是拿破崙偉大事蹟。爸爸跟孩子們聊了些書上沒寫拿破崙的故事。媽媽說自己不太認識拿破崙,但是知道他家鄉的小島,流傳着一首好聽的歌。爸爸坐起來,說不如我來寫齣戲吧!
那齣名為《拿破崙》的戲,後來被英國的劇院買了,安娜舉家搬到倫敦,逃亡再度展開。
語言,不會是教育最大的問題,世界觀才是,它們藏在語言背後,在文學或藝術中,看得更清晰,因為故事就在裡頭。人汲於學習語言,卻忽視故事:誰決定你使用當下這個語言、誰決定你聽什麼故事、你能不能說“自己的故事”。
在不能陳述自身的時代環境中,家裡說的故事/家學比什麼都重要,它完整了所有(徒剩偉大)的敘事。安娜的父母親說唱的拿破崙,或是她在自然博物館工作的朱迪斯叔叔說的動物故事,它們能在最壞的時代,讓人做出勇氣決定、救到家人的性命、創造自己的故事與生活:上一代安娜的爸爸能寫作劇本救全家、長大的安娜——朱迪斯克爾成為經典繪本作家,她讓動物在作品中“復活”。
開往英國的輪船上,安娜和哥哥抱怨又要學新的語言了,好不容易學會瑞士德文、法文,現在又要重新開始,陌生的英文。爸爸跟孩子們說了:“或許我們再也無法在一個土地上落地生根,但是依然可以擁有歸屬感。”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