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消防

那位年過九十的老消防員走了，晚上殯儀館裡人不多，我向逝者深深地三鞠躬，插上一炷清香，然後坐着觀看儀式進行。剛去世的這位老消防，他給我最初的印象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南區某間商店發生火警，只見他從閣樓用毛毯包裹着一個小孩出來，圍觀的街坊問情況，他回答道：“被濃煙焗親，情況不樂觀。”說完便將傷者抱到救傷車那裡了。他身形高大，應該有六呎多，頭戴消防帽，足踏厚厚的消防靴，腰間掛着一把斧頭，白豆般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來。那是近五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年輕的我，被他那種救死扶傷的英姿吸引住，於是決心報考消防，可惜最後考不上，錯失當“英雄”的機會。

後來機緣巧合，我和他都是某聯誼會的成員，早幾年大家聚會時，他常說：“我已退休三十六年了。”這句話表面看來是誇耀自己退休的時間夠長，但也隱含着慶幸自己夠長壽的意思。

他有很多故事，有一次他說：“我有一個契女。六十年代初澳門下大雨，茨林圍那邊有大水沖過來，當時我在消防局值班（鏡湖醫院側），看見大水將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孩沖到眼前，我連忙將她抱起來，小孩的父母認為我是救命恩人，便將這個小女孩契了我。”茨林圍發大水，水勢竟然將一個孩子沖到消防局那麼遠，真是匪夷所思。但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他是老實人。他也曾說過山頂醫院有道舊城牆，我依他的指示一找便找到了。至於他指澳門有一條一步街，即是一步便可以跨過去的街，雖然他詳細講過一步街在哪裡，因為當時我沒有做記錄，現在已經忘記了。

老消防帶着許多救人、助人的事跡走了，也帶走了許多故事，但那些被他救助過的人，相信永遠會記住這位平凡的消防員。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