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筠堂楨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女主臨朝聽大方，老臣匡國有衷腸。

當年算計憑誰說，不信黃縣無否臧。

晚清女主臨朝，開三百年未有新局，詬之者謂牝雞司晨，目為不祥，譽之者謂折衷允當，固結人心，實始於咸豐十一年十月武英殿大學士賈楨、體仁閣大學士周祖培、戶部尚書沈兆霖、刑部尚書趙光一疏。初，英法聯軍入寇，車駕幸熱河，文宗崩，穆宗沖齡踐祚，俄而祺祥政變，肅順等贊襄政務八大臣俱被捉拿定罪。十月，賈楨等合疏云：“我朝從無皇太后垂簾聽政之典，前因御史董元醇條奏，特降諭旨甚晰。臣等復有何異詞？惟是權不可下移，移則日替；禮不可稍渝，渝則弊生。”慮大臣名為佐助，實則主持，是以“為今之計，正宜皇太后敷宮中之德化，操出治之威權，使臣工有所稟承，命令有所咨決，不居垂簾之虛名，而收聽政之實效。”歷舉漢和熹鄧皇后、順烈梁皇后，晉康獻褚皇后，遼睿智蕭皇后，宋章獻劉皇后、宣仁高太后，明仁聖皇太后、慈聖皇太后，政事皆由后宮決擇，命大臣施行。章奏切中兩宮所需，敕命廷臣集議，尋得旨允行。深宮點額而為華夏真主，實由此一疏為導引。或疑上疏者阿私西后，投其所好，然領銜者賈楨品端學粹，當是倉猝之間，計出權宜。楨字筠堂，號芝林。山東黃縣人。道光六年榜眼，授編修。官至禮部、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迭掌文衡，咸豐時充上書房總師傅。先是，道光十八年授皇六子後封恭親王之奕訢讀，奕訢年僅七歲，前後十有餘年。咸豐庚申，英法兵陷京師，諸大臣留京辦事，賈楨其一也。日危坐天安門，阻外軍不令入。欽命恭親王議和，全權行事；聖躬不豫，仍令毋庸赴行在覲見，是文宗至死猶預防昆弟。肅順糾結諸贊襄大臣與太后爭權，復排斥恭王，不能遙制，實為敗事之謀。形格勢禁，西后恭王遂自為解耳。賈楨與恭王有師生之誼，此疏為人謀，亦為國謀。同官沈兆霖曾授皇五子讀，以戶部侍郎擢尚書，滿尚書，肅順是也，二人不協可知矣。擅權妬能，排斥異己，亦若輩致敗之由。

賈楨長於詩文，尤工於書法，擅楷行。此其錄蘇軾謫儋耳時《與黎子雲》書：“承要墨戲，須醉乃作，今已斷酒矣。然數百幅間，只擇得一二得意者。續當轉求為贈。”無本款，鈐白文“芝林賈楨“、朱文“筠堂”二印。賈楨“畢生廉謹，兩袖清風”，見恭親王《哭筠堂相國夫子》詩注。其授讀在乎明孝敬之道與脩齊治平之理。晚清國步艱難，奕訢行政力持大體，心無二志，得諡曰忠，非曰得賈楨之教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