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初一 我做十五

晨興，隨即撕去日曆的一頁竟有所發現。這不知若干年才一遇的，那就是公曆十一月“十五”，而農曆正好是十月的“初一”。不算是古人，不過是先輩的習俗，逢初一與十五都要祭祖禮佛和土地之神，月事婦女不宜上香。豈料虔誠的習俗竟轉化為怨懟俚言，此所謂“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如果把這兩句話詮釋為投桃報李，可謂善哉！善哉！但並非如此，卻解作“以牙還牙”，實即“以暴易暴”。《詩 · 小雅 · 頍弁》其〈序〉云：“諸公刺幽王也。暴戾無親，不能宴樂同姓，親睦九族，孤危將亡，故作是詩也。”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是你拜神，我燒香，而是社會分化與撕裂。以暴易暴之事，且從個人說起：戰國時的名將及兵法家。齊國阿人，孫武的後代，大約和孟子、商鞅同一時代的孫臏，他曾與龐涓同學兵法於鬼谷子。涓為魏將，嫉妬臏的才能，斷其雙足。後齊威王任用臏為軍師，伐魏，設計圍困涓於馬陵，涓智窮自刎。這就是龐涓做初一，孫臏做十五。

《史記 · 伍子胥列傳》：春秋時，伍員（子胥）的父兄被楚平王殺害，他立誓要報仇，於是逃往吳國，輔助吳王闔廬，率領吳兵攻楚首都，這時楚平王已死，他把楚平王的屍體從墓裡挖出來，鞭屍三百下，以報殺父兄之仇。此亦楚平王做初一，伍子胥做十五也。

漢會稽吳人朱買臣，字翁子，早歲家貧，賣薪自給，其妻羞而求去，後買臣顯貴，道上見故妻與後夫，買臣把他們接至官舍，表面看來是“念舊”，實際是加以羞辱，其妻慚忿，自縊而死。後人取其夫妻離異事，作《爛柯山》劇，即舊時傳說的《朱買臣休妻》、《馬前潑水》的故事。這齣家庭悲劇，無疑朱妻“做初一”，買臣“做十五”。在今天，夫妻離異事屬平常，這不能全怪其妻“做初一”，不過朱買臣“做十五”則肯定是報復，蓋“禮教”殺人，做妻子所虧的是不依循“三從四德”。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