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竊與賊的差別

梁上有“君子”，乃古人之說，而飛機上有“老鼠”，則是近世之聞。報紙消息日日新，頃又發現地面上，或者曰當街也有老鼠。說街頭老鼠，無異溝渠老鼠有何奇？奇就奇在人們不稱“牠”為“老鼠”，轉而呼“他”為“賊”。至此乃悟老鼠即賊也。

事情是這樣的。“七旬翁爆頭盔箱盜竊銀包被捕”。稱之曰“翁”，太抬舉了，而七旬，論年歲堪稱“老”，說是“老鼠”，名正言順；說是“老賊”，順理成章。蓋“賊”字貝旁，貝字有含金量，與竊銀包的“銀”字完全合乎邏輯，結果老賊“扮蟹”。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旣衰，戒之在得。”老而貪得，是不聽聖人言而有此結果。

賊為何物？《說文》謂“敗也”。徐鍇曰：“敗猶害也。”解作敗是有理由的，蓋盜竊行為，旁門左道也，上得山多終遇虎，狠如“大富豪”張子強者也落網；解作害，已毋須例舉，盡人皆知。《老子》四十二章：“強梁者不得其死”，早已有定論。

話分兩頭，爆頭盔箱竊銀包之流，雖曰偷，亦不過鼠竊而已，如偷雞盜狗，俗謂之“鼠摸”，還沒有“資格”稱“賊”。然則如何才可以給他一個“賊名銜”。《孟子 · 梁惠王》下：“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一夫，猶言獨夫，指衆叛親離的暴君。孟子說的是踐踏仁道的人稱為“賊”；違背信義的人曰“殘”。殘者與《說文》解作“敗”一理也。而賊、殘兩者兼而有之的就是衆叛親離的暴君。楊雄《法言 · 淵騫》：“妄譽，仁之賊也；妄毀，義之賊也。賊仁近鄕原（愿），賊義近鄉訕。”這幾句話重點在於“虛妄”。一經虛妄，則無論“譽”或“毀”，一概稱之為“賊”。

鄉愿，指鄉中貌似謹厚，而實與流俗合污的偽善者。鄉訕，在鄉里中處處訕謗別人，抬高自己的人。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