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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1日
第C08版: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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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許水富我們都輸了

遇到許水富我們都輸了

望子成龍是父母心頭痛,因為經常長做蟲,尤其而立以後,得知我有兩位早夭哥哥,母親自然加重對我的期望。表弟最常被母親拿出來比拼,建中、交大畢業,我則是南港高工、提早服役,不知曉大學能否順利考取。

必須衷心感謝許水富先生,他終結了母親的“比較題”。縱使大學畢業了,表弟依然芒刺,被大公司挖角、自行創業等,不知情的表弟以人生楷模的姿態繼續踐踏我,直到直到那麼一天,許水富打了電話給母親,“你兒子厲害,報紙刊登文章,好大好大一篇……”母親哪知道文章生圓長扁?有人讚許就是好,何況是她向來敬重的“弟弟”。

許水富,枱面上是中學教師,教廣告、企劃,他真正的地盤是書法、畫畫,曾於金門縣“文化局”、台北時空文藝畫廊舉辦個展,並七度榮獲日本國際書藝大賽獎。如此還不罷休,地盤擴及新詩。關於新詩創作與發表,我必然扮演他的先鋒部隊,如此外甥、如是文章,副刊能接受,舅舅為甚麼不能?

不久後,母親接到許水富電話,照例誇我一陣後,跟進補充,“真巧,我的新詩正好與鈞堯的作品,刊登在一起了”。

許水富書法與畫黑色調為主,有一次母親與阿姨參加個展,阿姨細聲說:“畫得黑麻麻,誰人看懂啊?”二〇二〇年秋天,許水富在金門睿友文學館個展開幕上,回答我的苦思不解,黑、白與彩色,它們的不同立竿見影,反倒是黑有多種層次,在微末之間劃分微末,就是黑的學問。黑麻麻,以黑為五線譜,平凡的肉眼只能辨認一款音階。

難得嚴肅談畫。我們見面場都在聚會,很少正經八百,他且是冷面笑匠,自嘲介紹語,“我長得很像人類”,每回說必引來一陣大笑。因為集詩書畫於一身,且精通廣告,許水富《叫醒私密痛覺》等二十多本詩集,封面、內頁以及插圖,常一手包辦,讓文字意念獲得最大的實踐,我的散文集《一百擊》封面題字,也出自他的手筆。

雖屬舅甥,基因編碼區有部分雷同,但許水富的理性繁複、意象奇詭則是我無法跟上的。詩題〈愛的虛詞與辯證〉就超出我的詩題範圍,“我們動情但不猥褻/我們先衣冠而後禽獸/天地因性而造化萬物/我們只是趁虛而入/牽手之後的皮囊就有了愛情”。許水富詩風偏奇,時現冷鋒,〈活着 · 六月的個體戶〉,“在獲釋的深夜/便利商店是併購的家/一切合宜/像單眼皮的違章甬道/平庸又平凡/靜脈升起的是過期的戀物癖/你說/一杯氣泡水就足夠流亡飛翔/你慢慢亮起你的身世/在過往生活戰場留下半截的腳器/你舔自己的前世/有濕淋淋的唇聲”。

日常與非日常同軌,來自於創作者離開不了所處的時代環境氛圍,文人們藉着當下生活經驗創作諸多文學風格,我們有承接的香火,也有豐碩的生活元素,他在一次兩岸交流提到,“承繼多重視野的閱讀和創作是當下重要的源動活水……在傳統文學挪用可參考的題旨和可以反芻的意象,作為新文學內在情感的佐料”。

舊與新透過許水富握手,分歧出去,呈現為書、畫與新詩。他的詩集不單是新詩,也是空間的佈置與遊戲,魚與天空、雲與海洋,彼此對照、捕捉,最後是幾朵漩渦,隨着書頁而去。所以成也許水富、敗也許水富,他為我終結比較題,又開啟了新的比較題。

吳鈞堯

2020-11-11 吳鈞堯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81647.html 1 遇到許水富我們都輸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