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月亮

《契訶夫手記》是我為這次旅行選的一本閒書，分筆記與日記兩部分，幾乎沒有連貫的情節或描寫，是他平日靈光一現時隨手所記，其中有小說人物的素描，也有精闢的議論，都是隨手記下的東西。可以是日後小說的腹稿，也如畫家在創作正式作品前的草稿。

這本手記是在契訶夫死後整理出版的。契訶夫看重這些筆記，寫的大多工整，如果在作品中使用了某些句子，他會把它們塗掉。

讓我們來看看他寫了些什麼：

不和男人交際的女人漸漸變得憔悴；不和女人交際的男人漸漸變得遲鈍。

邪惡——這是人生來就背着的包袱。

不論是愛情、友情或尊敬之心，都不能像對某種事物的共同仇恨那樣，容易把人們團結在一起。

帶太太去巴黎，等於帶着茶炊上圖拉。（圖拉在俄羅斯，以出產茶炊等金屬手工藝而馳名。）

求人幫助的時候，求窮人比求富人容易。

男女結婚，是因為彼此沒有了別的辦法。

看到一個滾圓的，引起食慾的婦女。這不是一個女人，是一個圓圓的月亮。

長相英俊的契訶夫一生很有女人緣，但卻一直拒絕婚姻直到生命最後三年——他娶了俄羅斯名演員奧爾加，那時他已得了嚴重的肺結核。婚後妻子因為要演出常常在莫斯科，他因為生病留在了雅爾塔。病中的他思念妻子，但很克制。

一八九五年，他曾寫信給朋友，輕率地說：“如果幸福日復一日，每個早晨都相同，那我會受不了的。我保證成為一個出色的丈夫，但請給我一個月亮般的妻子，不會每天都出現在我的地平線上。”

上帝記住了他的話，一個一生都被女人愛着，辜負了初戀的男人在最需要妻子的很多個夜晚，只能望着陰雲密佈沒有月亮的天空，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懲罰？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