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場地救命記

搜尋劇場資料時，偶然找到幾年前導演黃樹輝寫的文章，談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彩排空間，“我們晴軒劇社沒有排練室，連租的錢都沒有。晚上趁公園關了門，偷偷地爬過圍欄，在露天的空地上借着公園外的街燈排練。那時是秋天，外面進行着煙花滙演，我們在排一個關於礦工的戲，演員們匍匐在地上扮演着快餓死的礦工，真正的沙土沾滿全身”、“我作為導演，煙花的炮響令我根本聽不到演員的聲音，但我能感受到演員們的投入，我能聽到角色靈魂的呼喊。公園雖然黑，他們卻很光亮，比煙花更光亮，那是我見過最美的畫面。”回想當年資源匱乏，劇場的尋夢者追憶起來仍是津津樂道，苦事變趣事。演的戲是甚麼情節已印象模糊，但那些幕後患難，反而銘刻在心，或許是真正燃燒過，才會鑄刻光輝烙印吧。

澳門演出場地荒，已由澳葡政府時代說到回歸二十年，其實彩排地方亦缺。現在澳門多了一些臨時彩排空間可以租用，例如戲劇或舞蹈排練室、社區中心等等，但戲劇彩排需要有道具佈景輔助，除非你有足夠的資金把一個地方短期租起來，或者彩排室願意提供存貨空間，否則每次彩排都需要把東西從存倉處搬到彩排室，費時失事。不過對比八九十年代，有總比沒有好，那時要解決的豈止是空間，更有聲音問題。

資深的曉角劇社曾有十年的時間，得到利瑪竇學校的支持，晚間在他們的幼稚園唱遊室彩排，那時西灣還未填海，周圍靜寂一片，高樓大廈不多。曉角在排練《沙丘之女》：一名男人來到偏遠的海邊抓昆蟲，被村民合力騙進位於沙丘下深處的寡婦家中，變成女子的俘虜。男主角彩排時七情上面，狂敲打鐵桶向高處大呼“救命啊，有無人啊？救命啊！”……彩排休息時，衝入一個警察 ，“你們聽到有人叫救命嗎？”原來慘叫聲已劃破靜夜，附近大廈有人報警了。劇組人員訥訥地搖頭……沒有啊……警察再問：“你們真的聽不到？”練了很久的演技終於派上用場，每個人員面上露出一片堅定之色——沒！有！警察走後，戲還是要繼續彩排的。演員問導演怎麼辦，還要大叫救命嗎？導演面有難色說了句：“你便細細聲地大叫吧。”於是，彩排再開始，男主角歇斯底里發狂奔走掙扎，身體充滿爆炸力，但他的手使勁地假打鐵桶，一開口，便是聲如蚊鳴的“救命呀救命呀”。這是我多年來觀彩排最詭異的一幕！

說起“救命呀”，不能不說晴軒劇社在黑沙環的密集樓房中，彩排《一個人的房間》，當年該區治安不靖，人口密集。他們從朋友借用的單位，大約三四百平方呎，樓房之間的窗戶，幾乎可以伸手碰到，屋中沒有冷氣，窗戶全開。這是齣獨腳戲，一張書枱加一個衣櫃便是主要的佈景。狹小的廳間成爲了演出區域，導演坐在廁所中，執行舞台監督站在淋浴處，其他後台人員有些在房間，有些躲在廚房。其中一場，主角發現身後的衣櫃有異動，門自動打開，他高呼救命啊救命啊，叫得呼天搶地。彩排順利完成，筆者離去時祝大家彩排順利，信口問句，這場救命戲，是第一次排嗎？導演說已經排了很多次。我驚訝問：“鄰居從來沒有報警？”此時劇組人員面面相覷，大家才感到各家自掃門前雪的可怕。（上）

尼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