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與大馬共建“一帶一路”的伊斯蘭經濟
隨着全球穆斯林人口不斷地增加，伊斯蘭金融應勢而起，成為全球金融領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目前，全世界伊斯蘭合作組織國家的GDP約7.1兆美元，市場發展潛力引人矚目。伊斯蘭金融奉行伊斯蘭經濟體制，強調金融機構與投資者的“夥伴關係”，彼此取得的“合理報酬”，與傳統資本投資的暴利明顯不同。同時，伊斯蘭金融的核心是“一個穩定和有成效的銀行部門”，秉持穩健的投資理念與零風險。
在國際上，周邊國家與地區已經積極利用自身的競爭優勢發展伊斯蘭金融中心，為全球投資客提供多元化的伊斯蘭金融產品。作為全世界最大的伊斯蘭國家，印度尼西亞近年積極建立伊斯蘭金融市場，惟政治不穩定以及相關政策配套落後而停滯不前。新加坡上世紀九十年代已經着手運用其在區域金融中心的優勢發展伊斯蘭金融，包括所需的基礎設施和監管。伊斯蘭金融的專家指出新加坡在發展伊斯蘭金融停滯不前的盲點，並非是新加坡不具備實力，而是尚未挖掘伊斯蘭財富和流動性的意圖。目前，新加坡仍在努力爭取作為未來區域伊斯蘭金融爭端的仲裁中心。另外，香港特區政府在二○○七年開始搭建伊斯蘭金融平台，已經明確地將伊斯蘭綠色債券市場定位成未來重點發展的項目，積極搶佔先機以吸引更多金融機構或基金在當地發行伊斯蘭綠色債券。香港分別在二○一四年、一五年及一七年共發售總金額達30億美元的伊斯蘭債券。香港為大灣區中核心的國際金融中心以及健全的國際法制，為內地企業資源集資的匯集地。在大中華地區，目前有十七個伊斯蘭債券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總值達155億美元。
“一帶一路”與伊斯蘭經濟的契機
全球第二大經濟體與全球最大伊斯蘭金融體之間將如何拓展合作，中國的金融體系與正在蓬勃發展的伊斯蘭金融如何進一步融通，是十分值得關注的議題。伊斯蘭金融的產生和發展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和現實環境，相關理念值得參考和借鑑，參與伊斯蘭金融亦可為中國政府、金融機構和企業打開一條擴展國際合作的道路。在“一帶一路”沿線六十四個國家地區中，有三十一個是穆斯林國家，將近一半的比例。有十三億穆斯林人口，佔全球四分之三穆斯林生活在“一帶一路”區域內，是直接與中國未來發展密切相關，也反映地緣政治的戰略意義。
二○一八年，穆斯林世界最大的發展組織——伊斯蘭開發銀行（IDB）增融資活動，並與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亞投行）建立合作夥伴關係，分別擁有1,500億美元及1,000億美元的資金規模，解決非洲和其他地方的發展中國家越來越大的基礎設施缺口。伊斯蘭金融業務主要涉及新興市場，其中不乏大型基礎建設項目，由於不少中東國家本身在基礎建設上的技術並不成熟，不少符合伊斯蘭社會規範的基礎建設投資卻來自於伊斯蘭社會不討好的歐美國家，因此加劇地緣政治的角力。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數十個國家投資已經展開全面建設，這些覆蓋層面廣闊的重大投資將號召很多金融資本向生產資本轉移。
對外方面，中國已經大力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拓展伊斯蘭債券、伊斯蘭銀行、投資基金及保險等伊斯蘭金融業務。在海外，中國農業銀行（迪拜分行）曾於二○一四年在阿聯酋發行債券金額為10億元人民幣，期限3年，票面利率3.5%的伊斯蘭債券，成為中國內地第一個在海外發行伊斯蘭債券的機構，對人民幣國際化也有重大意義。同時，吸引伊斯蘭金融機構來中國內地開展項目合作對中國內地經濟的持續發展都具有深遠的意義。除了香港已有17個伊斯蘭債券在港交所掛牌上市，目前在中國內地境內還未有伊斯蘭債券在交易所上市。
馬來西亞是伊斯蘭金融的標杆
馬來西亞是“一帶一路”國家中，伊斯蘭金融體系最完善的國家之一，尤其該國實施傳統金融與伊斯蘭金融並存雙元系統模式。環顧全球資本市場，馬來西亞的伊斯蘭資本市場發展是深具活力與多元性，且已經在全球伊斯蘭金融體系扮演着佼佼者的角色。馬來西亞二○○二年發行了全球第一檔伊斯蘭債券(Sukuk)；○五年發行全球第一檔伊斯蘭住宅用不動產抵押貸款證券；以及○六年發行第一檔追蹤伊斯蘭債券的指數。截至二○一○年，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股票交易所上市的伊斯蘭債券總值超過270億美元，是當時全球最高紀錄。截至二○一二年，馬來西亞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伊斯蘭債券市場，其佔比達62%，為國家中最高，其增長速度之快，連英國、新加坡及香港都向馬來西亞取經。其次，目前全球伊斯蘭金融發展的迅速發展，以及資產規模的不斷增長，同時各界針對伊斯蘭金融的監管與關注隨之增加。在於伊斯蘭金融業務的特殊性，難以直接套用在傳統金融的監管框架。馬來西亞在此方面受到全球標準認可的，監管採納“新巴塞爾資本協定”(BASEL-II)、伊斯蘭金融服務管理機構(Islamic Financial Services Board，IFSB)的規定以及國際會計準則。第三，馬來西亞政府積極改進伊斯蘭金融的交易環境與法律制度，並在二○一三年建立全球第一步全面性伊斯蘭金融法案，該法案將協助投資者解決教育與法律爭端，提供投資者在法院以外的爭端解決機制。
在實際運作上，馬來西亞憑藉完善的法律制度、靈活的外交，以及金融業自身的積極性，發展得十分協調。因此，中資銀行或企業可透過在馬來西亞設立的伊斯蘭平台展開更多“一帶一路”的開發項目與商業活動，以及把握融資的渠道。例如中國房地產商碧桂園在二○一五年十二月，透過在馬來西亞成立的全資附屬公司發行面值15億馬幣，期限為2年的伊斯蘭債券（中期），是首次有中國企業以及港股內房企在馬來西亞發行伊斯蘭債券。碧桂園二○一六年曾獲馬來西亞評級機構RAM頒發的“市場先鋒獎”及知名亞洲財資雜誌《The Asset》評選出的The Asset Triple A Islamic Finance Award 2016中的“最佳中國交易獎”。“一帶一路”倡議未來將有一套統一的仲裁機制，以處理“一帶一路”下的商業交易引起的爭議，馬來西亞的亞洲國際仲裁中心(AIAC)將在這一機制中發揮重要作用。
澳門與馬來西亞共建“一帶一路”的平台
馬來西亞的伊斯蘭金融發展經驗是值得澳門發展特色金融的借鑑。馬來西亞目前是國家“一帶一路”的重要支點國家，其戰略僅次於印度尼西亞。作為全球最大的伊斯蘭金融中心，無論在“一帶一路”或與“伊斯蘭世界”的聯繫，馬來西亞長久以來都是核心的“聯絡人”。馬來西亞作為全球伊斯蘭金融、清真食品和石油業的中心之一，與中東伊斯蘭國家保持良好的外交關係。其次，馬來西亞的清真食品與認證體系是全球最具權威的，且為有意拓展穆斯林市場的投資提供良好的條件。澳門特色金融應納入伊斯蘭金融元素，搭建到“一帶一路”的擴展平台。無論是中國企業或澳門企業參與“一帶一路”，適當了解伊斯蘭宗教和伊斯蘭金融的特點對其將來判斷商業機會，開展業務合作和信用評估將大有裨益。
澳門需要一把走向國際發展的鑰匙
澳門位處閩粵地區的其中一個重要自由港，如何借此機遇發揮澳門應有的角色。澳門有“大灣區”作為“生產鏈”與“服務鏈”的支援基地，還可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作為前哨站，非常有利於澳門經濟的“走出去”。國家主席習近平將澳門納入“一帶一路”，對澳門提出要“兩條腿走路”，要提升澳門自身的競爭力，也要透過區域合作與國家發展。澳門有需要像香港一樣借助一個與區域國家締結的自由貿易協定（指二○一七年簽訂的中國香港——東盟自由貿易協定）拓展澳門的經濟發展，尤其是投資協定對澳門“走出去”非常重要。好比澳門“走出去”，就需要一條強而有力的鑰匙，打開澳門在區域經濟既有的角色以及建設者。澳門各界在“一帶一路”的機遇下，澳門特區政府更有必要在國際金融合作、投資保障、司法互助等客觀條件為澳門市民提供更多的保障。
無論在地緣經濟與地緣政治的發展，都在深化中國與周邊國家的互信與共同開發的平台，澳門亦受益在充裕的財政儲備的條件下，澳門可藉“一帶一路”新形勢積極走向國際，與中央政府共同“走出去”，進行海外投資佈局。因此，具體化如何運用澳門的財政優勢，將儲備持有資產形式走向更多元化的國際投資，包括實業投資與合資開發就顯得重要。其次，就是澳門如何將發展主軸聚焦在東南亞區域，如何善用財政優勢與僑鄉社團共同走出海外投資與人文交流，為國家和澳門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
澳門金融業在發展特色金融的積極性
澳門特區政府與私人商業銀行對外拓展積極性，會對發展伊斯蘭金融起了決定作用。澳門應善用區位優勢，結合澳門經濟條件以及大灣區的發展態勢，開始試點開辦伊斯蘭金融。現時，新加坡政府與香港特區政府已經努力去中東找生意，但澳門現時還停留在摸索階段，早已失去先機。澳門特區政府若然發展伊斯蘭金融，“搭肩策略”是較為理想的作法，與馬來西亞國家銀行與私人銀行建立緊密合夥關係，共同發展伊斯蘭金融，並納入澳門特色金融的重要策略支柱之一。澳門金融管理局應鼓勵私人銀行設立伊斯蘭金融部門，專責伊斯蘭金融的業務。澳門可以先設置標杆學習，以馬來西亞作為學習對象，並與其合作從伊斯蘭金融中的伊斯蘭債券着手。此外，澳門特區政府或民間企業可運用在馬來西亞當地的人脈與商業網絡，借鏡馬來西亞的平台與技術，開展伊斯蘭金融產業。
接着，就是深化澳門發展債券市場的條件。澳門特區在二○一八年，首次發行離岸人民幣債券——“蓮花債”。此期債券由中國銀行澳門分行發行，發行金額為人民幣40億元，期限分別為1年期及3年期，並在香港聯合交易所掛牌上市。在二○一九年，中央政府財政部在澳門發行人民幣國債，有助支持澳門發展特色金融、促進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可持續發展，對於引導更多發行體在澳門發行人民幣債券、加快推動澳門債券市場建設具有重要意義。同時，除了在澳門發行人民幣債券外，引進伊斯蘭債券在澳門發行將加大力度推動澳門發展特色債券市場。雖然澳門債券二手市場流動性較香港低，不過有中央政府與澳門特區政府在“一帶一路”的支持下，澳門仍然具備適合發展微型的特色金融產業。這個發展動向很明顯可為澳門成為未來區域的國際伊斯蘭債券中心打下基礎。在日後條件成熟時，澳門將有機會成為人民幣國債的離岸發行地，將人民幣債券拓展到區域內國家及葡語系國家。加強澳門與區域國家的金融合作，並為投資者提供安全穩健的投資選擇。
澳門發展伊斯蘭金融的挑戰
澳門是否具備發展伊斯蘭金融的條件或受到質疑。澳門是微型經濟體，市場較小，存在債券市場發展空間的限制，加上周邊城市如香港比較發達的債券市場亦形成固然的競爭壓力。然而，在逆向思維中，往往是“由無到有”，機遇卻是可遇不可求。澳門如何面對伊斯蘭金融所帶來的挑戰以及轉化機會將之發展成澳門特色金融的要素，特區政府的角色與政策就顯得非常關鍵。作者概括以下幾點方向，是發展伊斯蘭金融應注意的幾個要點，包括市場需求、產品定位以及教育與人才培訓。
首先，市場需求。澳門不像馬來西亞具備發展伊斯蘭金融的先天條件，或是像香港具備國際金融中心的優勢，因此市場需求就是問題，也是挑戰。在澳門，不僅是公庫富裕，同時出現“藏富於民”的現象。在公共資金，澳門特區政府並無財政赤字且錄得超過5,000億澳門元的財政儲備，也沒有實際發債的需求；相對與私人市場的需求，澳門幾乎99%的企業是中小企業，當中不少卻面對融資問題。經濟學中的民間儲蓄(private saving，PS)針對融資的可貸資金市場就點出澳門資金市場的另一個現存資金過剩的問題。據澳門金管局公佈二○一九年底數據顯示澳門居民的人均存款為93萬澳門元，意味高企的私人儲蓄未投入到資本市場或投資活動，間接突顯澳門居民在財務的保守一面。當中可能存在澳門居民對當前從事生產的投資不具信心或沒有合適的投資選項，故寧願選擇“保守穩健”的理財哲學。實際上，過高的儲蓄率是不利於整體經濟發展，使社會財富與資金流動性變得僵化，有機會進入一種少了投資活水注入的泥潭。因此，如何驅動市場的需求與引介伊斯蘭金融予本地投資者是非常關鍵。即使有特區政府在市場需求上做出“牽頭效應”，如何誘發本澳投資者投資伊斯蘭金融產品，加強投資者的信心非常重要。
其次，是伊斯蘭金融發展的產品定位，需要充分考慮自身的劣勢，尋找合適的突破口和具有自身特點的差異化發展路徑。伊斯蘭金融的四大領域：伊斯蘭銀行、伊斯蘭債券、伊斯蘭證券及伊斯蘭保險等四大領域中，澳門理應先發展以融資為主的伊斯蘭債券(Sukuk)。在發展伊斯蘭金融的策略主軸，優先以“引進來”策略吸引更多區域國家或外國銀行進入本澳發行伊斯蘭債券。由澳門政府與商業活動先行活化市場流通量，逐步發展伊斯蘭金融。接着，展開雙向的合作發行伊斯蘭債券是目前可行性及操作性較高合作方式之一，包括吸引外國伊斯蘭金融機構來澳發行伊斯蘭債券，以及澳門特區政府或金融機構赴馬來西亞與當地政府或機構聯合發行伊斯蘭債券。同時，由外地銀行來澳發行的伊斯蘭債券的銷售對象除了有澳門本地投資客、還有大灣區市場與外國投資者，尤其係來自伊斯蘭國家投資者以及散戶（指外籍勞工）。伊斯蘭債券確是一種穩健的投資選項，也符合國家“一帶一路”的政策，澳門發展伊斯蘭金融實際上是一個雙贏的發展項目。第二，就是按部發展伊斯蘭證券業務，包括伊斯蘭版本的房地產投資信託(i-REIT)。房地產投資信託(REIT)是一項房地產集體投資計劃，它集合房地產和信託基金的特點。REIT可選擇各類發行方式（權益型、抵押型、混合型）進行資產證券化，其對於物業類型已形成零售商業、酒店、寫字樓、公寓、物流倉儲、醫院等各類資產全覆蓋；而i-REIT與其傳統REIT有兩個不同之處，包括收入必須符合來自伊斯蘭教義許可的活動，以及在混合型投資活動中必須遵守由伊斯蘭顧問委員會(Shariah Advisory Council，SAC)訂下的20%的回報率為基準。第三，就是開展伊斯蘭銀行，將貿易（買賣）、投資（共享盈利與共擔虧損）、租賃和服務作為調整融資產品結構的根據。在大灣區城市“走出去”戰略中，包括了澳門如何運用資金的優勢以及大灣區在生產鏈及產業鏈的優勢，先在區域尤其東南亞的市場拓展商機。簡言之，伊斯蘭債券與伊斯蘭證券是澳門發展伊斯蘭金融較易入門的業務，且符合澳門實際發展條件以及融入“一帶一路”的契機。
第三，就是教育與人才。澳門也欠缺發展伊斯蘭金融的文化和人才。核心問題就是澳門通曉伊斯蘭金融人才嚴重不足。目前澳門對於伊斯蘭律法、文化及制度不甚了解，亦缺乏對伊斯蘭金融熟悉的專業人才。香港特區政府在發展伊斯蘭金融的歷程中，香港金融管理局多次邀請馬來西亞國家銀行曾在香港聯合舉辦伊斯蘭金融會議；財資市場公會亦多次舉辦與伊斯蘭金融相關的培訓及研討會，並推動國際伊斯蘭次級市場的發展。着手伊斯蘭金融的人才培養。短期內宜加強政府及金融業者與穆斯林國家的交流，蒐集穆斯林國家相關伊斯蘭金融體系資料，了解穆斯林國家之法律、文化、會計，以及伊斯蘭金融商品的特性，可設立專門研究東南亞事務的學術研究機構開展更多對於區域經濟與金融發展的研究。
澳門特區政府發展伊斯蘭金融的建議
本文建議澳門特區政府以及有意拓展東南亞或伊斯蘭金融業務的私人企業，未來可針對推展伊斯蘭金融進行成本效益分析等相關研究，適時加強與評估澳門發展伊斯蘭金融的可行性與具體策略。建議澳門特區政府首先組建伊斯蘭金融研究小組，目的是為澳門與馬來西亞伊斯蘭金融市場人士提供一個平台，以便雙方討論伊斯蘭金融的實務及技術事宜。其次，由澳門金融管理局與馬來西亞國家銀行成立一個由私營機構主導的伊斯蘭金融合作小組，並與馬來西亞國家銀行及當地伊斯蘭私人銀行作為合作夥伴，直接地推動兩地私營機構緊密的合作關係。
綜合上述，結合問題與建議是按內外層次分明的結構性發展模型，是較為有效地在短期內發展出以伊斯蘭金融作為澳門特色金融的支柱，澳門或能為國家的“一帶一路”做出積極作為。
蔡怡竑
澳門大學哲學博士
定居澳門馬來西亞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