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與廣東粗口

冬春軒翁病後復出，文筆剛勁如故，他寫明末名將袁崇煥，如見其人如聞其聲。袁崇煥功業彪炳而遭凌遲，天下惜之。我們廣東人，更是寄予無限同情。連廣東粗口，也跟他拉上關係。

袁崇煥是東莞人，在與後金（當時尚未稱清）奮戰時，廣東粗口衝口而出，是平常不過的事。據說，袁祠建立時，曾刻上“丟那媽，頂硬上”六字，有人認為不雅而削去云云，真是“法國餐，多嚿魚”。

廣東人在軍中，三字經不絕於耳。抗日戰爭時，中國軍人上至師長，下至伙頭軍，誰不“炒蝦拆蟹”？禁止罵粗口，這仗就不用打了。猶憶在沙坪前線時，日軍如潮湧至，排長一定吆喝：“死契弟，丟那媽，上刺刀，同佢死過！”於是，人人都一齊爆粗，是否袁崇煥教落，不得而知，我則至老不忘。

談到袁崇煥，我記起當年文友佟立章先生與我談袁的往事，他說：“殺了袁崇煥，崇禎帝死定了。”我問其故，他說：“道理很簡單，當年皇太極破邊牆直逼京師，袁崇煥星夜勤王，疾返北京，與敵人血戰，保住北京。事後，袁不但功高不賞，還以通敵罪名被凌遲。請問，以後勤王者，功不如袁，而罪浮於袁，會遭凌遲多少次？誰還敢勤王？”

我恍然大悟道：“難怪崇禎十七年春，李自成的大順軍勢如破竹，包圍京師，崇禎帝急檄吳三桂棄山海關回京救駕。但吳三桂故意遲遲其行，兵抵半途，京師已破，崇禎帝只好掛臘鴨（懸樹自縊）。誰都凌遲不成了。”

佟先生說：“你算明白了，一些自以為是的人，你就不該出手相救，救了他，他不但不會感謝你，反而與你為仇，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吳三桂並不蠢，他有錢（軍餉）有兵，要打探京師動靜、大順軍進展速度並不難，如需效法袁崇煥星夜勤王，毫無困難，他偏要拖拖拉拉，就是以史為鑑，不肯做袁崇煥第二。因為，凌遲的滋味並不好受，他不像廣東佬那麼傻。你崇禎帝兵臨城下，還不肯逃，是愚不可及，不可救藥，吳三桂會捨死忘生，救你這個蠢材出生天，再送個身體讓你凌遲嗎？”

我常常懷疑，兵臨城下前，為何崇禎帝不效法唐玄宗逃生，偏要上演六國大封相慘劇。原來，此君頗有自知之明，他自知劣跡斑斑，剛愎自用。誰保駕逃生，將來難免成為袁崇煥第二，文武諸臣，誰肯救他。所以，佟先生說得很對，袁崇煥一死，崇禎帝死定了。

然而，袁崇煥雖然死於庸君之手，但他的精神卻永遠留在中國。抗日戰爭時，日軍雖然佔領中國的線和點，但廣大的農村仍是漢家天下，他們使日軍永無寧日，苦戰十四年，終於把敵人打垮。

袁崇煥粗口，我們還該說下去。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