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美元

三月下旬，美聯儲啟動了極端貨幣政策。因道瓊斯指數在二月時急挫，全球金融市場出現了流動性急凍，而歐美經濟同時面臨新冠疫情蔓延的威脅，美元匯率急劇攀升，美聯儲除了零聯邦基準利率外，還動用了最強金融工具“無限度量化寬鬆”，而且沒有期限。其傳遞給金融市場的資訊十分明確，就是捍衛美國經濟及世界金融市場穩定的決心，可謂背水一戰。

在美聯儲極度積極的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下，它的資產負債表已從原來的四萬億美元倍增到差不多八萬億。在水浸金融市場而融資成本幾乎為零的利好政策下，當今道瓊斯指數幾乎已收復年初的失地，納斯達克指數更屢創新高。美元指數從三月份的高點下挫百分之十，對匯率來說是很大的跌幅，尤其是在七月初跌穿死亡交叉，至今一直被壓在五十天平移之下。兩個月前，摩根士丹利前首席經濟學家羅奇(Stephen Roach)就危言聳聽的說，美國的去全球化及龐大的預算赤字，將使美元崩盤，美元指數可能下跌三分之一。回顧美匯近五十年歷史，如果說每個周期美元匯率反彈的力度顯示了走弱趨勢，似乎底部一直會維持在八十五點左右；在目前全球經濟供應鏈格局重新調整的環境下，美匯的下滑正是讓美國資金流向除中國以外的其他亞洲地區，估計明年會達到一個高峰。美元指數可能會繼續下跌，但幅度應不會太大，更不會有崩盤之憂。

一九四四年的布雷頓森林會議確立了美元的霸權地位，兩次世界大戰及二戰期間殖民地的獨立削弱了英國的經濟實力，作為金本位的英鎊，因黃金大量流向美國而屢遭貶值，而發了戰爭財的美國，當時擁有全球黃金的四分之三及GDP的大半。但黃金數量畢竟有限，對於貿易逆差國家容易造成通貨緊縮的危機。布雷頓森林會議採用了各國貨幣和當時的硬貨幣美元掛鈎的固定匯率，而美元又履行金本位傳統的金融習慣，並作出了變通，然而很快就遇到阻礙。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經濟學家特里芬(Robert Triffin)就指出，一個國家的貨幣在同一時間作為全球儲備貨幣會碰到一個兩難的困境，以美元來說，為了滿足世界對於美元儲備貨幣的需求，必導致美國貿易的赤字，但貿易赤字就是美國黃金的流失，必定影響其他國家對美元的信心，而衝擊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地位。故在一九七一年時任美國總統尼克遜宣佈美元和黃金脫鉤，並非完全是美國想賴債，不讓其他國家繼續以固定價格兌換黃金，而是這個政策經過了三十多年的運作，已經難以持續。

凱恩斯在當時提出採用一種叫Bancor 的國際貨幣，可說是有先見之明，但未能制定其運作方式，更無法在一時之間得到大家的認同。從這個角度看，美元即使不是唯一的國際儲備貨幣，但大體上依然維持了它的霸權地位。國際金融市場一有風吹草動，對美元的需求就會直線上升。所以說美元指數飆升是金融動盪的一個指標。提出“美元崩潰論”，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歐盟在這世紀初建立了歐元，就有人穿鑿附會說，歐元要挑戰美元霸權。其實二戰以後即使西歐列強還存在，也會忙於改善民生，對爭霸興趣索然。建立歐元並非為了爭霸，主要還是為了發展經濟。當今哪個國家的貨幣能夠挑戰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霸權地位呢？近月來，美元匯率的跌勢，大多是受美國內政影響。如今依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美元的時代。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