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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20日
第B12版:新園地
澳門虛擬圖書館

(隨筆)偶遇一屋書

偶遇一屋書

我們原是要登島去參觀黃埔軍校舊址的,可一上長洲島,興致便改弦更張了。

日頭酷熱,大約十天前就立秋,可這字面上該有的涼意也許只吝嗇地施捨給了北方。在廣州郊外的魚珠碼頭坐上擺渡船,我們忍受着蒸籠的煎熬,遠眺島上的隱隱翠綠,便明白了曹操讓士兵望梅止渴的良苦用心。

走在島上唯一的村路,卻突然在橋邊發現一家店舖,上書“舊書五×”。我心頭先是一樂,五折不錯嘛,可走近一看,原來是“五元”!一剎那,尋訪歷史遺跡的興趣被迅速束之高閣,連吃冰棍的奢望都瞬間被淹沒。我帶着T君迫不及待地闖進狹小的門面。除了書架上插滿書籍,地上紙皮箱也塞滿了舊書。半老徐娘的店主搬來矮櫈,操着熱情卻不熟練的粵語示意我們坐下慢慢淘寶。

我第一眼就瞅上了《董必武詩選》,一九七八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這書曾在澳門地攤見過,當時沒下決心買,後來一直懊悔不已。沒想到終於在此再遇!董老是中共內與毛澤東、葉劍英齊名的擅詩者。“山居感秋意,草木漸蕭索。獨有松柏姿,青青向寥廓。幹挺不畏風,根深土嫌薄。吸取無所限,到老猶磅礴。”唐人遺風躍然紙上。那種特殊年代特有的偏黃紙質和飾有作者印章的封面設計,一下就叢生了穿越時空之感。

又翻到一本《沫若劇作選》,裡面收了〈棠棣之花〉、〈屈原〉、〈蔡文姬〉、〈虎符〉。這也是一九七八年出版的書,估計十年浩劫後,文化產業忍不住噴薄而出吧。扉頁內側有個無法辨認的簽名,後書“1978.7.於羊城”。遙想,這應是當年一位熱愛文學的朋友在國家迎來新朝氣的一刻飢渴地買下的。書據一九五九年郭老的選集印刷,字裡行間卻不是當時已一統天下的簡體字,而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尚被兼容的繁體字,看來選編極倉促,也從側面印證了七十年代末人們被壓抑得窒息的文化知識需求。這就是歷史的痕跡!書裡印有郭老的手稿墨跡,談不上俊秀,卻有一股稚拙感。那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就應該這樣毫不雕砌地一瀉千里!

由於保藏不善,南方潮濕的氣候更讓書店瀰漫着腐酸氣味,許多書頁已被水跡浸潤,紙張也變得硬脆,力翻就裂,但打開後依然有不屈不撓的墨印味撲鼻而來,冥冥中昭示着文化的力量。

我還在偏僻角落找到了一本《普列姆昌德短篇小說集》,一九五七年版。書頁不僅發黃,甚至邊緣變黑,但不影響閱讀。但願這位印度作家能對我有所啟發,而那古樸的狀貌又分明提醒我:閱讀是沒有時差的,文學是沒有國界的,書籍、作者,與購買者存在着某種天然的聯繫,這就是緣份!

與我專注於文史不同,T君始終對醫學不離不棄。他竟淘到了一本幾十年前的腎衰竭治療冊子。這種書放在今天,毫無使用價值,因為醫學發展早已一日千里。但是T君說,他要給導師看看,彼此緬懷一下。

把搜羅的一打捆書放到門口後,主人囑我們從黃埔軍校回來再取,畢竟太重了。乘着陽光而去,心思卻始終惦記着書店,還有八二年版的《沈從文散文選》,到時記得一併買走。

譚健鍬

2020-09-20 譚健鍬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70833.html 1 (隨筆)偶遇一屋書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