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基數的乘除

前些天為查證一條史料，細讀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周恩來年譜（1949-1976）》，無意中看到一則史事：一九五九年五月四日，周恩來接見香港《大公報》社長費彝民時說：在香港宣傳大躍進是好的，但具體數字有浮誇，現在要落實，宣傳上要掌握分寸，超過國際水平說多了也是不好的，我們的傳統是多做少說，說差一點，實際上好一點，人家看了才服氣。中國人口多，任何東西要算兩個賬，一個是把生產增加的數字，除以六億五千萬，就不多了；一個是把每一個人多吃的數字乘六億五千萬，數字就不少了。增產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加起來，有時數字不一定很準確，稍鬆一點，減得就大了。

衆所周知，周恩來是人民共和國首任總理，被視為國家的大管家，在任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從上引這番話可以看出，他考慮國家大事時，是以全國的總人口爲基數，因爲這個基數很大，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已達到六億五千萬，是舉世公認的人口大國，無論是生産的産值，還是消費的能量，用這個基數一除或一乘，就會對國情心中有數，獲得清醒和全面的認識。相反，如果忽略除以或乘以這個基數的變量，很可能失去戒慎之心，在制定政策時容易出偏差，導致決策失誤。

無獨有偶，溫家寶總理也有類似的表述。到這第六位總理上任，全國總人口已是五十年代末的一倍。二○○三年十一月他訪美前接受《華盛頓郵報》記者專訪時說：“中國有十三億人口，一個很小的問題，乘以十三億，都會變成一個大問題；一個很大的總量，除以十三億，都會變成一個小數目。”同樣的話，他訪美期間在哈佛大學演講時也說過。他特別提到，雖然前一年中國生産總值達到了一萬四千多億美元，居世界第六，但除以十三億人口，人均水平不過一千多美元，僅排全球第一百三十多位。溫家寶反覆對十三億基數用乘除法，是告訴美國及國際社會：任何巨大的貿易和增長數字，被十三億一除，就微不足道了。有一年他在全國兩會的記者會上也講了這個道理，意在提醒人們正確地認識中國的國情，以往不曾基於總人口考慮問題的人會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然而，隨着近年來國民生産總值躍居全球第二位，有些人頭腦發熱，自我陶醉，動輒以世界老二自居。某位常上電視談論國際問題的知名學者，居然嬉皮笑臉大言不慚地對觀衆說：現在我們蹲下來都比日本高，還怎麽韜光養晦？倘若懂得像兩位總理那樣，用當今全國十四多億人口做一下乘除，就應該明白中國的確是大國，但要談富論強，真還未到蹲着比人家高的程度呢！

賀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