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盛世蔻丹 鑑清朝密函

要有文化自信，必須先認識自己的文化根源。明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道理，面對未來，自然毋須一路向西，不知就裡，盲拾洋人牙慧。

中國的歷史文明，有其源遠流長的政治和用人智慧，足對當世治國理政起資鑑之效。有云治國必先治吏，約五年前出版的《硃批——康雍乾用人與治吏》，由著名清史專家劉鳳雲教授編著，從康熙、雍正和乾隆皇帝過萬條硃批之中，精選出一百一十五條，從中領略康雍乾在他們身處的歷史環境之下如何選賢任能，崇尚實政，要求為官者應公正清廉，以昭天下。

康雍乾三代，幾乎是歷史公認的清代盛世，而奏摺是他們了解民意，避免離地，在溝通過程中免被誤導的重要密函。就如書中序言所述，奏摺最早出現在康熙朝，乃康熙皇帝為了解地方真實情形所採取的非常規手段：“作為信息的回饋，皇帝有時會在奏摺上表達自己的意見，需要進行批示，因使用紅筆，故有了‘硃批’的稱謂。”到了雍正王朝，硃批的功用更發揮到極致，雍正曾言：“本章所不能盡者，則奏摺可以詳陳，而朕諭旨所不能盡者，亦可於奏摺中詳悉批示，以定行止。”可以說，硃批是皇帝和有關官員最直接坦率溝通的行政文件，其珍貴之處，在於無後人作政治添加，粉飾形象，呈現在讀者眼前的，都是原汁原味的歷史資料。

若帶三分獵奇窺秘心理去閲讀《硃批》，揭開皇權神秘面紗，過程中其實別有一番趣味。一般以清代皇帝為題材的影視作品，就算做了歷史功課，少不免有創作人賦予想像的戲劇筆跡，但《硃批》呈現在讀者眼前的，是横跨清代康雍乾三代盛世，白紙黑字加紅字硃批的真實對話。多少千秋功名，皆繫於天子一念之間，再轉化成寇丹紅上筆走龍蛇。翻開他們對文武百官一張張行政命令，從字體大小、以至行文風格，近距離細閲每一條硃批，猶如閲覽一度被視為最高機密的國家重要文件，折射出清代皇帝三爺孫的用人和決策思路，從他們案頭上要處理的公務，一幅湮遠的歷史畫卷宛如躍現眼前。

國家長遠要繁榮穩定，國泰民安，人和制度，何者更為重要，視乎文化背景和政治信仰，而在康雍乾三位皇帝眼中，“治人”無疑是首要考慮。誠如本書作者所言，“有治人無治法”一語，出自先秦思想家荀子，後為康雍乾三帝大力倡導，成為清朝盛世統治者的治國理念。那何謂“治人”和“治法”呢？根據劉教授的說法，“治人”是指有仁心仁德的賢人，“治法”是指使國家長治久安的良法。荀子認為“治法”乃由“治人”創建，透過“治人”執行“治法”，治國之道才可有效實現。換句話說，沒有“治人”，任何“治法”也難以貫徹落實，於是全書最點睛之處，莫過於以下一段：“總之，‘有治人無治法’追求的是‘王道政治’，並非與依法治國相對立。對於國家而言，它強調是要有一個好皇帝。對於皇帝而言，它意味着需要一支精明強幹的官僚隊伍。”

將康雍乾“治人”的學問，言簡意賅，逐一細分，不外乎就是《硃批》中的七個章節：講官德，重才能，崇實政，識大體，樹模範，加勗勉，懲貪腐。例如康熙皇帝選官，必以“清慎勤”為本，首重操守，亦重才能，堅持“凡為臣子必須才德兼全，若有才無德，不如有德無才也。”康熙亦曾多次親筆，書寫“清慎勤”這居官者第一箴言，賜予內外諸臣。

說起皇帝御筆，《硃批》的另一看點，無疑是康雍乾三帝的書法，從而可見他們各自鍾愛的書法大家。有云見人如見字，細賞三帝之墨寶，從行文到筆跡，三人的性格，以至於各自身處的政治形勢所展現的治國方略，似乎亦略見一斑。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