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下的歷史畫影

一場世紀疫症，令全球陷入百年以來最嚴重的公共衛生安全危機，過程中突顯東、西方抗疫方向之別。從政府到民間，單是老外抗拒戴口罩這有趣現象，對於全民抗疫意識強的社會而言，更是一時摸不着頭腦。

由抗疫初期至今，歐美國家對於“全民戴口罩”的呼籲並未照單全收，原因林林總總。今年三月，法國總理菲利普公開聲明戴口罩對保障民眾健康及安全毫無作用，但不足一星期，政府便改變立場。部分民眾則自恃免疫力強，百毒不侵，戴口罩讓人感覺被牧養。最近，意大利疫情持續，政府呼籲民眾戴口罩，但位於羅馬北部的蘇特里市（Sutri）市長斯加爾比卻大唱反調，下令室外嚴禁戴口罩，室内非必要時戴口罩更會被罰款。市長的理由很簡單：只有小偷和恐佈分子才戴口罩。

反智無分國界，然而從文化角度看世情，歐洲藝術史上，也曾泛起疫情下的畫影。在中世紀時期，黑死病肆虐歐洲，瘟疫醫生成為病人的救星。為了減緩疫情擴散，歐洲城鎮政府都會自費聘請瘟疫醫生，不論貧富治療病患者。由於醫生供應短缺，良莠不齊的情況不時出現。有些真心濟世為懷，亦有不少乘機渾水摸魚，私下向病人家屬索取額外費用，更不論那些黃綠醫生一心斂財，死馬當活馬醫。

現今的醫護人員，普遍給人專業形象，相比之下，這幅繪於十七世紀的《鳥嘴醫生》，畫中人則更似邪教組織首領，教人望而生畏之外，也讓人難以信服這位鳥人會是什麼杏林高手。根據歷史記載，這一身特殊黑衣裝扮，雖然並非瘟疫醫生的指定造型，但其設計背後的原意，跟時尚絕對沾不上邊。一六一九年，法國醫生查爾斯 · 特洛姆（Charles de Lorde)發明了這套服裝，其後遍及全歐洲。這一襲長袍大衣由多層布料織成，厚重而密不透風，其作用完全在於保護醫生，避免他們直接觸碰患者。特洛姆亦在布料上塗蠟，避免有傳染性的跳蚤或病人血液吸附在衣物上。

而瘟疫醫生最引人注目的鳥嘴面罩，更是大有來頭：特洛姆在面具的眼睛部位配置紅色透明玻璃，用以隔絕患者或屍體的血液或飛沫，避免意外濺到醫生的臉上去。而前端凸起的鳥喙，內含散發香氣之物，其中包括如丁香、蜜蜂花等植物，作用在於保護醫生免受瘴氣侵害。為了檢測患者狀況，瘟疫醫生亦會帶備拐杖，避免直接接觸感染源。另外一種說法，是醫生以杖棒鞭打病人，以上帝之名赦免他們的罪。在巫醫不分的年代，染上瘟疫被視作天譴，瘟疫醫生也順道扮演救贖病人的宗教角色。

有別於今日的白衣天使，“鳥嘴醫生”的出現，視覺上更如死神降臨，畫面左下方的人看似驚惶失色，爭相逃跑，右下方的城市則渺無人煙，一片死寂。鳥嘴醫生手上的拐杖上有一個沙漏，畫師保羅 · 費斯特還添上一雙蝙幅的翅膀，似乎想提醒世人，疫症當前，福禍難料，大家更應珍惜眼前人，相信黑暗過後，晨光必離你我不遠。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