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黃昏

坐在龍環葡韻樹蔭下，前年外子姐夫的澳門之旅，一一浮現於腦海。他僑居印尼，是個成功的企業家、書法發燒友，在跨入八十歲、子孫個個事業有成時，被告知前列腺癌晚期。他沒有抓狂，每天依然安靜地握着毛筆練書法，約同醫生、家人一起進行了數次深入的“艱難的對話”，讓他們充分了解自己的治療目標、生命願望，然後他們就聯合一切資源幫助他達至目標，實現願望。來澳門與我們相聚，逐處逛與品嘗美食，正是他得知生命步入黃昏後的願望之一。之後，他去了哥哥居住的台北一星期、二女兒居住的澳洲悉尼一個月、大孫兒居住的美國克里夫蘭一個月。最後一站，與太太及小女兒在阿拉斯加待了半個月，是兌現年輕時曾對太太的承諾。回到雅加達機場，要坐輪椅，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坐輪椅，三個月後安靜無憾地離去了。

古哲學家馬可 · 奧勒留在《沉思錄》說：“……屬人的事物是多麼的短暫，請自然地通過這一小段時間，滿意地結束你的旅行……”不管醫學技術多麼進步，人們投入多少資源，心態多麼正向積極，作為凡人，我們仍然免不了生病和都將面對的人生終點。但面對衰老與死亡，人們往往迴避，不談不想。猶記得姐夫當時充滿洞見的閒談：“醫療有其局限性，對我而言各種治療經已沒有意義，我不要奢侈地遭罪。”

醫學的發展讓人們活得更長，但不論因衰老或疾病，死亡都是人生的必然結果。當大限到來之際，往往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遑論好好道別。所以，當生命步入黃昏，姐夫選擇不將生命的最後階段交由醫學技術來掌控，而是在家人、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優雅地跨越生命的終點。

《來自星星的你》都敏俊曾說過：“道別這件事應該要提前做，不然真的到了最後一刻，你會無法跟人道別的。”

王潤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