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立美元霸權的布雷頓森林

全球經濟在三月時面臨新冠疫情的嚴重衝擊，美聯儲在特朗普口誅下，重新啟動零利率及不設上限的量化寬鬆政策。雖然當天道瓊斯指數下跌，但如今幾乎已收復自峰值大跌的所有失地，納斯達克指數更創新高。美聯儲這種我行我素的貨幣政策把美元霸權的面目展現得淋漓盡致。而股市的表現，也正如凱恩斯所說的，股市的行情和利率是反向的，而且水漲船高。

說起美元霸權，也和凱恩斯扯上關係。凱恩斯是誰？相信稍有炒股的人都聽過這個名字。因為他總和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全球經濟大蕭條聯繫在一起。凱恩斯於一九三六年出版的《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是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經濟論著之一，他有炒股實戰經驗，而且非常成功，並非象牙塔裡的書呆子。他的著名金句有：“從長遠看，我們都已死了。”“市場保持非理性狀態的時間比你保持不破產的時間更長。”一九四四年夏天，即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於新罕布什爾州布雷頓森林(Bretton Woods)的華盛頓山旅館舉行了國際貨幣金融會議，疏理戰後的世界貿易及經濟亂局。當時年屆六十的凱恩斯，代表英國出席這個鴻門宴。

剛經歷了二次世界大戰的慘痛洗禮，西歐傳統列強滿目瘡痍，晚期才參加二次大戰的美國發了戰爭財，而作為日不落的大英帝國卻一洗如貧，昔日的殖民地相繼獨立。當時英鎊依然是唯一的國際貨幣，由於金本位制度，二次大戰期間大量黃金流向美國，後者的黃金儲備佔了全世界三分之二。一九二九年經濟大蕭條後，美國的國民生總產值卻遠超戰後的西歐各國總和。這次布雷頓森林會議，全世界有四十四個國家參加，實際上除了美國和英國，其他國家更像是舞會大廳的擺設，重要的決定，皆由英美兩國一錘定音。代表美國談判的是一位寂寂無名的美國財政部官員懷特。

在重建戰後亂哄哄的國際金融秩序之際，有兩件重要事情需要緊急解決：一是如何建立一個穩定的國際貨幣體系；二是如何為國際貿易創造條件。凱恩斯有句名言：“黃金是野蠻的遺骸。”目擊黃金外流對英國經濟的巨大衝擊，以及英國面臨失去英鎊霸權的地位時，他提議憑空建立一種叫 Bancor 的國際貨幣。當時羅斯福總統病入膏肓，懷特有十分大的自主權及影響力。雖然懷特深受凱恩斯的經濟理論影響，卻仍繼續把黃金作為儲備。其時美元和黃金掛鈎，每盎司為三十五美元，而其他貨幣和美元掛鈎，在貿易發生不平衡的情況下，貨幣可以通過貶值來調節。但懷特不會讓明星經濟學家凱恩斯有任何談判餘地。凱恩斯也知道，當時黃金作為野蠻遺骸的時刻還遠遠沒有來到，他實在太前衛了。

兩次世界大戰悄悄地把一直傾向於孤立主義的美利堅推向國際舞台，雖然說在這次布雷頓森林會議中，懷特贏了凱恩斯，英鎊霸權退出歷史舞台，但那是因為懷特代表了必贏的美國，而凱恩斯也留下了他的足跡。當時他的Bancor 用起來很不方便，可它就是現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特別提款權(SDR)的前身。建立了美元和黃金掛鈎的固定匯率制度，為國際貿易和世界經濟的增長創造了條件，然而不到三十年，尼克遜總統便宣佈這個制度壽終正寢。

在美元和黃金掛鈎的時候，懷特可能並沒有想過美元霸權這回事。可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個制度間接確立了美元的霸權，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凱恩斯的名言“黃金是野蠻的遺骸”，卻正在悄悄實現，黃金作為貨幣也悄然退出歷史舞台。而奇怪的是，美聯儲任意擴大它的資產負債表，從四萬億增至七萬億，卻不見得能搖動美元霸權的根基。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