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寄生族》揪出大土豪
試欣賞：韓國電影《上流寄生族》一劇遠近備至。遠，是杜甫《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的肥皂劇版本；近，是二○○三年由羅伯特和萊希特合著的暢銷書——《窮爸爸 · 富爸爸》(Rich Dad Poor Dad)的智富捷徑化攻略。此劇橫跨了二○一九及二○二○年，而且屢屢獲獎。例如：第七十二屆康城金棕櫚獎及第九十二屆奧斯卡金像獎等多項殊榮。因此，它亦成為了歐美史上首部最佳電影、最佳原創的亞洲及非英語電影，可謂叱吒當世、一時無兩。
影評人士多有誤判它是批評社會的黑色幽默劇。皆因他們將之與導演奉俊昊的另一名作《殺人回憶》相提並論。無疑，《殺人回憶》是以一九八六至一九九一年間的“華城連環殺人案”作為藍本，從而諷刺當時韓國警方辦事不力的社會問題；不過，《上流寄生族》絕不是以案例形式改編，而是從各民各族、古今皆然的貧富懸殊現象出發，繼而對“土豪”集中火力控訴。亦因為富人不一定全都是土豪，也有樂贈好施的厚德一群，所以，它絕非是當年針對政府和整個社會般的哲學理念，而是突破地圈出財富的吸引力和土豪的浮現，也就是所謂的“上流”。不過，到底是“上流”寄生在社會上，還是被寄生的一族，還要看劇情發展。
此劇除了由導演奉俊昊精心炮製之外，還有被譽為“國民影帝”的韓國影星宋康昊鼎力演出。他“百搭”的看家本領絕對是功不可沒，而且更是《上流寄生族》宣傳海報裡站到最前的人物。他所飾演的貧窮父親——金基澤形象，與劇中富家主的朴社長構成強烈對比，無論在語氣、聲線和行徑上都深得觀眾認同。因此，窮爸爸、富爸爸才是真正，而又不顯眼的戲肉所在。只是他們在鏡頭上的外觀吸引力不足，唯有起用較為年輕的男女、以鮮肉先行的方式來拉開序幕。另外，與宋康昊合作的韓國導演不計其數。他飾演過工廠老闆、棒球員、警探、相士、神父、律師、大盜和列車系統設計師等多個角色，憑着他無形的凝聚力、演技和經驗力，比起所有女男角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算是可敬可重的“王牌”。也可能就是在康城金棕櫚頒獎典禮紅毯上，連奉導演也搞笑地向他下跪致敬的原因之一。
畢竟，劇本分三個階段扭曲了華人傳統思想，除了為文生、武生等種類，添加了一項“寄生”之外，也打破了“職業無分貴賤”的想法。無論是英文補習天王、司機、管家和美術老師，行業因“土豪化”而變得不一樣。雖同樣是教師職份，但“當土豪的教師”和“當貧民的教師”卻截然不同。職業變得貴賤有別，也是貧富心理分化的開始。不過，窮困的一家齊齊整整，亦擁有過他們自身的樂子。雖然生活窮困，但苦中帶樂，這是第一階段。
窮家四人組千方百計混入上流家族中去幹活，幻想自己暫時脫貧的生活而喜悅，即使建基於虛浮和無知上，但窮酸的氣味始終如一。某天，屋主全家外遊，剩下了“窮爸老千”四人組以為可以樂透，其實只是痛苦的開始，這是第二階段。
前管家菊旻光突然回來，在她丈夫吳根世困在豪宅地窖的秘密公開之後，又因為天雨關係，所以富家主人的外遊被逼取消。全人類突然聚首一堂，這是最後階段。結果，胡混入局的四人組被打回了原形，在一片街雨滂沱之中，只能遠眺豪宅內燈光火暖，和散發出無憂無慮的溫馨味道；對比起貧民區一側，不是害怕水浸眼眉，就是揪心狼狽的情景，有點似唐代杜甫所寫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感慨。與其說導演矛頭指向整個社會；倒不如說他指出了土豪的冷漠，更為貼切。貧民可以沒有土豪，但土豪就不得不建基在貧窮大眾的痛苦之上而活！劇本以三個階段，完美交託出整個“寄生”起承轉接的過程。
所謂的“貧富”並非局限在心理層面，也不是因果關係，而是歸屬問題。根據“好樹結出好果子”的原則，我們會說：“蘋果樹長出了蘋果”，而不是驚訝地說：“竟然有蘋果寄生在果樹上！”這是最簡單的歸屬例子。又比如：某人肚裡長滿寄生蟲，也只好勸喻該人當心，而不會罵他，甚至罵他為甚麼提供那麼好的腸胃來養活了一堆寄生蟲！主次之分別、權衡之輕重、歸屬之來龍去脈明顯易見。
因此，《上流寄生族》所真正反映的是“土豪”對平民的階級觀念和芥蒂心，而不是利用貧富懸殊現象來攻擊整個社會和政府。一切源於人本身的第一心理反應，也就是罪性問題。例如“見高拜、見低踩”的劣質心態，可悲的是無分貴賤。即使貧窮人之間也可以互相嫌棄，更何況於“下等”與“上流”的共存空間呢？基於此，本劇劃下了一條無形的分界線：人若貢獻出自己的努力和才智而穩居於社會，這種“上流”將會是結果；相反，胡混過關才能僥倖存活，則這種“上流”生活是寄生。嚴格來說，劇中部分的“上流”人員也是寄生在社會的族群，例如社長的太太和子女，與“窮爸四人組”的本質上根本無異。至於韓國電影打入荷里活市場，則是當下的結果，而不是寄生。但是，倘若透過拍攝“寄生”題材，一干人等從此展開了寄居歐美的生活，則正如劇中男主角“萬年重考生”的小說般，一切將會弄假成真，進而黑而又黑的色彩幽默。當大家都以為把整套《上流寄生族》看畢以後，其實，很可能現在才是故事的真正開始。這也可以解釋：獎項是屬於整套電影的成果，而不是演員個別的奪得。否則，他們便當不上小生、文生、老生，而都被嘲諷為“寄生”。
少 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