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副面孔

電影《畫皮》裡頭有一幕畫面極為經典，女主角把臉皮細細撕下來，捧在掌心描繪出活靈活現的五官。那種恐怖、那種震撼，深深刻在腦海深處，即使我將其他情節通通忘記，也還會記得這一幕。

小時候把各種神話故事都當作是為了賣特效而存在的恐怖片，長大後便知道了，神話故事本來就是一種對現實世界的投射。我發現身邊不少朋友都有類似的經歷：親眼目睹某個認識多年的好友，一夜之間變成了另一個完全相反性格的人，所有言行從此陌生無比，曾經親密同步的共鳴感不見影踪。起初自己還在內心小劇場裡想像，對方是不是遇到甚麼事情所以突然出現大轉變，後來卻在逐漸發現的細節裡明白，對方可能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是過去認識得不夠深入、不夠仔細。

女主角並非突然變醜，需要靠畫皮來維持美貌，而是她的真實相貌本就醜陋可怖，所以她只願意給你看到被美化後的一張皮。當初的美麗只是一場誤會，只是你剛好在此時撞破了真相，才剎那間以為誰變了。其實她沒有變，你也沒有。那種恐怖、那種震撼，原來真和看電影一般深刻難忘。

第一次發現身邊有這樣的人時，急不及待找信得過的朋友傾訴，不外乎強調自己被騙得有多慘、對方的“變化”有多大。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第不知道多少次後，已經沒有了傾訴的衝動。倒也不是對此麻木，只是開始隱隱擔心，下一個在你面前撕開臉皮的人，會不會就是今天你滿心信任對着傾訴的人，於是又把心底的不安藏得更深一些。

話說回來，我反而希望自己能夠麻木，這或許會更容易接受下一個、再下一個真相。然而，日子過去了那麼久、遇過的真相那麼多，有些東西發生時，還是引起一陣又一陣失語的沉默——雖然，也只有沉默而已。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