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病毒蔓延時

在新冠病毒威脅下，楊瑞朗雖然不用到學校上班，但學生“停課不停學”，身為中學教師的他也不敢怠慢，連日來與同事及主任等密切聯絡，為學生及教學事宜忙得不可開交。

如此認真的他，今天卻也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工作，因為從昨晚開始，他竟不停乾咳。此時此刻，誰都害怕自己染疫，但抱着僥倖心理的話，後果更是嚴重，故他鼓起勇氣招來救護車送醫。

有生以來第一次使用救護車的楊瑞朗，看到每位救護員都穿上一身保護衣物，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更是感到不安。

“先生，請跟我過來進行檢驗。”楊瑞朗在醫院等待期間，惴惴不安地作各種惡劣情況的幻想時，一把溫柔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把他喚回現實。

他猛一抬頭，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跌回幻想中。眼前護士的一雙明眸委實讓他驚為天人。雖然鼻子和嘴巴被口罩覆蓋，但一雙猶如會說話的大眼睛，加上白皙如雪的肌膚、勻稱的高挑身材，他敢打賭這位護士鐵定是一位美女。

“先生？先生？”眼見楊瑞朗全無反應，第四年擔任護士的莫潔琦仍很有耐性，因為她已見過很多因擔心病情而情緒低落的人。

“啊？不好意思，檢驗是吧？”魂魄總算歸位的楊瑞朗回應。

作為中學語文教師，楊瑞朗當然聽過“度日如年”這句說話，但實際感受又是另一回事。在等待檢驗結果時，他不斷幻想着各種情況：假如真的染病就要被隔離了，應該帶手提電腦來繼續工作嗎？父母知道的話一定會很擔心吧，該告訴他們嗎？自己廿七歲都沒談過戀愛，難道要帶着這個遺憾撒手人寰？

每次有朋友知道他沒談過戀愛，都表示要介紹女生給他認識，但都被他婉言拒絕。原因不是他不喜歡女生，而是他的缺陷——兔唇。雖然透過手術，已經使情況大為改善，但細看之下，還是看得出來的。這個缺陷使他十分自卑，產生了一種“與其被人嫌棄，倒不如不要嘗試，避免受傷害”的消極想法。

“先生，醫生請你進去看檢驗結果。”莫潔琦呼喚楊瑞朗。

在前往診療室期間，楊瑞朗不住顫抖，莫潔琦也察覺到了。

“先生，放心吧，檢驗結果是陰性。”已看過結果的莫潔琦，看到對方如此害怕，實在是不忍心。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楊瑞朗既驚且喜。

“小聲點啦，我這樣做不合規矩啊。放心吧，真的。”莫潔琦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既漂亮又細心溫柔，又從事護士職業，簡直是天使化身啊。”楊瑞朗心想。

果不其然，醫生向楊瑞朗表示檢驗結果是陰性，更叫他盡快離開醫院，回家休息。

“護士小姐，謝謝你。”離開診療室後，楊瑞朗在走廊上再次碰到莫潔琦。

“不客氣，快回家休息吧。”

“抱歉，我可以約你吃頓飯嗎？”這大概是楊瑞朗所講過的最有勇氣的一句說話。

“我被安排了做這個病的相關工作，假如疫情受控後，我沒事的話……”莫潔琦苦笑說。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楊瑞朗緊張地大喊。

“哈哈……先生，你聲音太大了啦。”莫潔琦忍不住噗嗤一笑。

二人交換微信帳號後，楊瑞朗看到對方的名稱是“火雞”，心想這個名字還真有趣。他打開對方的朋友圈，發現竟然完全沒有貼文。雖然略感奇怪，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貼文的，自己也是數月才貼一次。

從那天起，楊瑞朗常常發信息給莫潔琦，內容都是加油之類，而莫潔琦幾乎都不太回應，只覆“好”、“嗯”之類。

四月上旬，疫情開始受控，大家也沒有那麼緊張了。

“楊先生，我明天要調回原本的崗位了。”某天，楊瑞朗收到莫潔琦的信息。

“太好了！”楊瑞朗的歡欣之情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一來是對方終於離開艱辛而危險的環境；二來這是有史以來，對方發給他的最多字數的信息。

“明天一起吃午飯吧，好嗎？”楊瑞朗考慮再三，用“明天共進午膳”是否比較有禮貌呢？但又覺得有點裝模作樣。

“不好。”莫潔琦斬釘截鐵回應，使楊瑞朗的心猶如破了一個大洞，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我明天中午要當值，改為晚飯好嗎？”莫潔琦隨即補上一句，又使楊瑞朗的情緒瞬間“谷底反彈”。

“好的，我想一下吃甚麼，一會再告訴你。”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楊瑞朗覺得在“全民口罩”時期，自己的自信心好像更強了，心情實在有點矛盾。

然而，中學時代就給朋友起了“雙刀火雞”綽號的莫潔琦，其實也惴惴不安，擔心楊瑞朗明天看到自己真面目時的反應……

烏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