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龍陛下換了總理

浪漫的法國人也有他們的幽默，喜歡為他們普選出來的總統冠上“陛下”之稱。雖說法國大革命距今二百多年，今天法國總統府的共和國衛士依然是戴頭盔持寶劍的古色古香打扮。甚至在巴黎的大道上，也會碰到騎着駿馬的共和國衛士，而總統府的排場也如波旁王朝般豪華，據說愛榭麗舍宮每年的支出，比美國白宮還高。

法國第五共和國採取行政主導的總統制，但是法律及國家預算必須由國會通過。總統由全民通過直選產生，有廣泛的執政權力，可以解散國會重新選舉國會議員。歷史似乎總喜歡開玩笑，法國大革命並沒有馬上帶來一個政治穩定的共和國。一八七○年普法戰爭，第二帝國的拿破崙三世做了戰虜，第三共和國出乎意料誕生。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成立的第四共和國所採取的是議會民主制，類似今天的英國國會，國家首腦由國會議員選出。在小黨派眾多的法國，議會爭論不休，無法維持一個穩定的內閣。在第三第四共和國的八十多年期間，內閣更替十分頻繁，尤其是第四共和國短短十二年，竟出現了二十四個內閣的奇特現象。一九五八年，戴高樂將軍趁當時的殖民地阿爾及利亞危機，修改憲法把議會制改為了總統制，總統由全民直接選出，賦予廣泛的權利，基本解決了政府不停癱瘓、施政混亂的局面。

第五共和國總統制的特點，是由總統和總理擔任首長的內閣制。總統在塞納河右岸的愛榭麗舍宮總統府辦公，其團隊主要是制定施政綱領。而總理由總統任命，總理府設在左岸，可謂“涇渭分明”。總理為總統處理日常施政，他的手下就是政府各部門的部長，直接面對一切民生問題。雖然說在總統府有一個和政府部門對等的幕僚班子，但這只是總統府的影子團隊，鮮在媒體出現，只有總理領導的部長才在國民議會及老百姓面前露面。這種安排有其特點，有點像跨國大企業的董事長和總經理的分工。回顧過去，總理帶領的部長多由總理和總統商量決定，其實更多是愛榭麗舍宮的政治任命，總理更像是總統在法國人民面前的管家和擋箭牌。

二○一七年馬克龍出乎意料贏得總統大選，由於他自己的政黨也剛剛在競選期間成立，可說是“烏合之眾”。他就從當時潰不成軍的左右翼政黨中物色了菲利普，任命他為總理，組織政府內閣。這個舉動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年輕的馬克龍當時與他可能只有幾面之緣。但小小的法蘭西不只搞出影響全世界的法國大革命、性感的豔舞表演紅磨坊，還有政治人才輩出的巴黎政治學院和訓練高級公務員的國家行政學院。法國總統任期是五年，只可連任一次。今年三月份的市長選舉，可說是後年馬克龍競選連任的一個選民情緒趨向的溫度計。馬克龍新建立的政黨共和國前進黨，在第二輪市長選舉中表現強差人意，而總理菲利普在他的選區卻輕鬆勝出。事後菲利普向總統遞交辭職請求，馬上獲得批准。

根據法國憲法，總統可以隨時撤銷總理職務。但傳統的做法是總理包括內閣部長一行向總統遞交辭呈。其實這次菲利普離開總理府，重回他的選區法國港口城市 Le Havre任市長，也是理所當然的。在馬克龍當政的三年多，就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也要面對其施政效果。最近民調顯示，馬克龍遠遠給總理拋在後面，功高震主的情形不可能長期存在，更不要說馬克龍在剛閉幕的地方選舉中成績不理想，有必要找些新面孔帶來些新氣象，為自己連任早作部署。鳥盡弓藏，對於法蘭西來說是自然不過的社會規律。很可能菲利普參加市長選舉，心中已經打算為離開總理府做準備，但在地方選舉的逆境中勝出，可能是他所想像不到的。對馬克龍也好，對菲利普也好，陛下換宰相，再自然不過，世界就是這樣運轉。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