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牛精子走私

我曾寫過一篇有關澳門昔年“趕豬郎”的文章，有人認為我“老作”，偽造故事，娛樂讀者云云。生長斯世，常常遭人以不屑眼光相驗，本來就不宜從事寫作工作，為了填補澳門歷史空白，勉力為此，受盡他人白眼，真不知所為何來？

坦白說，趕豬郎的工作是販賣豬的精子，如今，又傳出有人因為販賣牛的精子而鬧出許多國際風雨。

據一些美食家說，世上的牛肉，以日本的和牛最好吃，是否有當？人言人殊，但日本人確是以和牛自傲。

昔年，我到日本神田搜購舊書，一些日本漢學家朋友招呼我吃飯，多是以和牛相款。老實說，和牛的肥油分配均匀，肌理幼嫩，入口即化，毫無渣滓，確配稱上品。問我感受如何？我不懂奉承人，只說：吃和牛等於吃嫩雞，肉嫩可口而欠缺牛味，說真話，我還是喜歡南北美洲成熟的牛肉，略微耐嚼而充滿牛味，有粗獷風格而無娘娘腔調。他們笑我好像豬八戒吃人參果。

據說，和牛是明治維新後，歐洲牛與日本牛混種而成，結合歐亞牛的優點。和牛分A、B、C等級數，日本人對高級和牛純種極為重視，他們昔年出售過一批雄牛給美國，連帶加拿大也有和牛。此後，日本人絕不輕易讓高級和牛精子帶出海外。但是，和牛精子越是難得，越是有人打它的主意。

十年前，一批冷藏和牛精子被偷偷運到某國某地，悉心繁殖，皇天不負有心人，近年已屆收穫時期。此前，世界經濟繁榮，頂級和牛極度搶手，但自新冠病毒擴散後，美食家不敢出外，人人荷包縮水。積存在冰倉中的和牛銷不出去，還要面臨A貨爭奪市場，未免痛定思痛，現在正徹查這批和牛精子如何被盜？如何運出？漏洞在哪裡？鬧得滿天神佛。結果如何，尚難逆料。

四十年前，我在加拿大育空極邊跟隨一位狩獵朋友獵殺每年只准一頭的麋鹿。那是一個有星無月之夜，我躲在樹上，看他伏擊出來溪邊喝水的麋鹿。在星光掩映下，他單腿跪下開槍，一彈擊中麋鹿前額，重約千斤的龐然大物應聲倒地。我們正要慶祝一擊而中，不料，槍聲驚起附近一頭野水牛，向他奔來，他猝不及備，火速入彈上膛，不及瞄準，持槍撥鈎便射，居然彈無虛發，買一開二。我們把兩件獵物搬回家，把野水牛分解出肉眼條，煎成牛排，肉雖稍韌而牛味滿口，真是一塊好肉。古人說，禮失求諸野，牛肉亦然。

由和牛精子談到野水牛，肉食者鄙，我這類“食肉獸”，已是買少見少了。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