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變成了報紙

自一九五八年創辦《澳門日報》，王家禎先生二十年裏一直出任總編輯。一九七八年元旦過後第三天，王老總提調回香港，先後出任文匯報總經理兼副總編，並創辦《中國機械》、《中國石油》雜誌和《國際經濟行情》旬刊，開辦文匯報貿易服務公司等。曾任本報經理的李成俊先生重返報社任總編輯。

我作為王老總一般的下屬，在有限的接觸中感到他是位質樸耿正的報人，若見他在編輯部座位與總編室間進進出出，收起目光，便是在想着事情，深深淺淺的凝重都掛在如老農般棕色的臉上；當隨口哼幾句紹興戲曲的音調，便是最輕鬆的時候，唯是聽到的機會甚少。

王老總保留着一口濃重的浙江金華家鄉話，同事們普遍覺得普通話比吳語易聽，王老總主持會議，由於主旨明晰，書面語規範，比較好理解，而日常面對他的問詢、短談，有時則會愣在一旁。老同事說故事：王老總吩咐雜務工文仔為他買一個“包子”，文仔聽不明白，把“包”聽作“報”，便到報攤買了一份報紙回來。王老總來到排字房，看到炎夏中穿着“牛記笠記”的排字工人在密封翳焗的工場埋架操作，他拍拍字房領班曾明師傅的肩頭說，你們辛苦啦。這回，愛搞笑的工友把“辛苦”說成為“千古”，一時間大家笑作一團。王老總是鏡湖醫院女婿，自然與該院醫護工作者稔熟，我曾從護士朋友中聽到一個圍內趣談，她們曾把王老總說的“返屋企食飯”，聽成為粵方言中某種生理排泄的意思。

王老總離開奮鬥了二十年的報社，再無他署名為“江山秀”所寫的社論。王老總愛丹青翰墨，習“毛體”書法，他的社論以鋼筆書寫，原稿紙的框框拘限不住豪放的筆墨；在大樣上愛用毛筆蘸紅墨水改稿，更見鴻飛鳳舞，排字房裏有一兩位特別聰慧的工友專門為他的文稿排字。

一九七八年剛好報社創刊二十周年，八月十五日假碧麗宮酒家舉行慶祝報慶暨新廈落成酒會，王老總回澳出席活動，與同事和澳門老朋友會面。

（日子輕輕地過去 · 四十八）

林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