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的本質
去年這個時候,我剛看完台劇《我們與惡的距離》。這齣劇從預告面世到播畢一個月,都引起網絡熱話。以二○一四年鄭捷無差別殺人案為藍本,加入網絡輿論、傳媒責任、加害者及受害者家屬生活等多方面描寫,短短十集的電視劇帶來極大的社會迴響和公眾反思。
然後呢?
一年過去了,隨着劇集的熱度下降,我們與惡的距離是近了還是遠了?抑或根本沒有絲毫的改變?我打開這部《創作全見》,從中得知創作團隊以及主要角色演出者的想法,劇集由準備到拍攝的過程,以及整齣劇的分集劇本,以更現實的角度重新了解這個本來就從現實出發而寫成的故事。
療養所裡的人仍然苦苦生存着,因為資源缺乏,康復機率低的精神病患者或許早早就被放棄。而無法在療養所裡得到照顧的患者,只能承受着旁人的不理解,直至撐不下去為止。書裡強調,旁人自以為是的保護,可能會造成另一個傷口。這些病患不應受到歧視,世人該學着如何放下有色眼鏡,去了解去陪伴去包容。這顯然是我們需要學習的重要課題。但我大膽地進一步設想,這些病人,是如何成為病人的呢?劇集裡的應思聰,從一個擁有大好前程的優秀新晉導演,逐步走向思覺失調,難道不是因為日常那些若有若無的惡意嗎?
體諒病人固然重要,這裡卻有一個思考盲點,人已經成為病人才終於得到體諒。然而人類是否有足夠的善意,讓一般人都能夠得到體諒,好提早迴避大家成為病人的可能性呢?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去打趣某個內向不合群的同學、拿某個性情不合的同事開玩笑、在網絡上用令人不快的措詞去指責我們所不認同的人與事……這些看似無傷大雅的行為,便是日積月累的惡意。有時候,這些惡意還被裹上正義的外套:是對方沒有做好在先。然而,當每件事都有不同的觀點與角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和難言之隱,這樣的“正義”本質上和歧視精神病患又有何分別?在“玻璃心”的指責遍地開花之際,有時會忘記了,我們不過是為了生活咬緊牙關,不代表我們堅硬如鐵。人心本由肉造,易傷易痛才是本質。
猶記得,劇集的結局是加害者和受害者親屬進行一系列會面,在專業人士的陪同下,藉着坦誠對話為彼此療傷。這個結局美好得虛偽,讓本來哭得死去活來的我一秒出戲。如今想來,這個結局正是一個願景,祈願在與生俱來的灰色惡意中習以為常的我們,可以有意識地洗白這個世界。一次悲劇還不足以扭轉乾坤,但人類既然克服了那麼多天災人禍而繁衍至今,想必也能夠一步一步推着自己走離惡意。年復一年地,一次次地重看《我們與惡的距離》,或是其他同類型的作品,以悸動和淚水敲一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提醒本質裡善惡兼存的自己,更善良一些。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