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日已經逝去”

童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日嗎？如果不加以分析，我們的記憶會選擇最好的場景：平靜無波的湖泊、白鷺鷥澹澹，隱匿在靠着小湖的山中。無盡的荒田。河流因潮退而乾涸。在草上一隻很大很大的青蛙。

即使是不好的事情，記憶也能美妙去解讀。

例如死亡。看着綁在草上乾掉的青蛙，才知道，牠原來需要水的陪伴。以為阿太遺體上覆蓋着一顆荷包蛋，可以讓她的靈魂說出冥界的語言。飛行的蛾子、昆蟲，都是亡者最後的遺言。

例如利用與剝削。為符合成績要求，獲得各種發光獎章，與市長或總統或各個政客握手，為集體獲得榮譽。用身體正當或不正當工作，換得應份報酬。在這些企望與成人同步的能力中，成就，悄悄發芽。

或是暴力。因為無法抵抗狂怒的親人，換來兩巴掌印，在臉上在屁股上。或羞辱。無法施展身體暴力的師長，用獎懲換來完善的管理。被施暴過的小孩，會說出施暴的美好，用這些理解施暴者的方式，來安慰自己。

如乞丐一樣的貧窮，卻能無盡給予這個世界的自己僅有的愛。面對無名者的遺骸，小孩痛苦地說“祝你幸福”。被性剝削被施暴的小孩，痛苦地說“謝謝你愛過我”。美景裡充滿糟粕，荒田上原來都是廢棄農藥的罐子，河流潮滿之時，其他小孩被淹沒。“最好的時日已經逝去”，為了好好活下去，小孩必須展開人生新的一章。一章壞掉了，再開啟一章。

“最好的時日已經逝去”：挪威導演Aslaug Holm為她兩個兒子的生活片段剪接拍攝成電影《奧斯陸少年有點煩》所言的一句。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