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寒山寺

常常覺得今天的名勝委屈了昨日的詩文，要不就是古代文豪的旅遊文宣過度誇張失實？范仲淹登臨過的岳陽樓，歐陽修遊玩過的醉翁亭，是否早已面目全非、今不如昔？答案恐怕只有一個，是。找誰問去？同樣，張繼的《楓橋夜泊》裏的楓橋、寒山寺，今天何來“月落烏啼”、“江楓漁火”？“夜半鐘聲到客船”是沒有的，白天一車車嘈喧巴閉的遊客大駕光臨，倒是寒山寺不賣皮肉的日常迎送。

所以對所謂原裝貨不必較真，亦無從較真。也所以當日本引進寒山寺，又何妨當作是對姑蘇寒山寺的嘉獎？日本人對寒山寺情有獨鍾，今日蘇州寒山寺大殿的那口大鐘，即爲明治時代日人所贈。聽說日本中學教科書上有張繼的《楓橋夜泊》（我們倒欠奉），因此唸起“月落烏啼霜滿天”來，未必會輸給唐人的後代。

東瀛的寒山寺位於東京遠郊的青梅市，據多摩川南岸依山而築。寺雖小，拾級而登，大鐘、詩碑（復刻自清代大學者俞樾所書的《楓橋夜泊》）都漸次出現眼前。我去的時候正值寒冬，多摩川的水幾近乾枯，再加幾聲“烏啼”（東京烏鴉多），很蕭索，感覺很好。唯一煞風景的是那條楓橋，不是木，不是石，而是鋼造的。

（在日本遇見中國 · 三）

梯 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