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感

“生活不需要儀式感。”利亞說。“把習慣當成儀式，是沒品位、沒自信心的表現。”

但利亞對咖啡的講究，只差沒有焚香沐浴了吧。用電子磅精準把握咖啡粉份量，用梯形還是錐形濾杯，用原木、漂白的濾紙還是不鏽鋼，用法壓壺、愛樂壓（Aeropress）還是手沖，手磨咖啡豆的粗細、悶蒸長短、注水次數，由隨心所欲變得日漸標準化，就連手沖用的細口壺、宮廷壺、尖嘴式鶴嘴壺也添置了一大堆。迷上冰滴咖啡後，她每周花十數小時親眼見證冰水作用下，咖啡豆如何被一點一滴萃取成帶酒香的冰咖啡，有時配一球香草雪糕，就成了改良版的夏日甜品“阿芙佳朵”（Affogato）。誰說“阿芙佳朵”一定要配意式濃縮咖啡？

過於重視“儀式感”，反而限制了創新，也失去劍走偏鋒的樂趣。疫情期間，買不到法國Bordier木桶手打牛油是意料中事，但連普通的牛油也缺貨好一陣子，麻油、花生油或橄欖油，一轉身就成廚房救星。沒有糯米粉或紅豆，缺急凍湯圓或外賣派送怎麼辦？元宵那天，我用麵粉和片糖克服了難題。就像電影《星星知我心》（Proxima）中，當太空人的母親要去一趟火星，滿心內疚，同伴出發前一語道破：“去的時候不是最難的，回來才是最難的，你會發現沒有你，她的人生還是一樣過。”世上沒有甚麼是不能被代替的。

當代推崇的所謂“儀式感”，不過是變相的消費主義，也是社交平台影響下的“顏值優先論”， 就像小資女泡杯茶也要擺拍修圖打卡，成為深具功利性的“人物設定”之一。宋代人有“四雅”，焚香、點茶、掛畫、插花，自娛自樂；要是滿腦子點擊率和話題熱度，就俗了。

古人需要“儀式感”，以增添情趣；省掉“儀式感”，現代人方能活得自在純粹。 一簞食，一瓢飲，一無掛慮。

（一人下廚指南 · 十七）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