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袋要乾淨

每天讀《孟子》之餘，也不妨以“咬文嚼字”為話題。題曰“代”。《説文》：“代，更也。從人，弋聲。徒耐切。”更者，換也。今天政府發放的“消費卡”，就是代替現金使用的，性質如“代金券”。徐鍇作進一步解釋：“迭，代也。弋音近特，故得以弋為聲。”朱駿聲曰：“凡以此易彼，以後續前皆曰代。”

如何算是一代？傳統上王者易姓受命為一世，又稱一代，如夏、商、周，計共三代。又父子相繼為代。記得兒時有一個忌諱，那個年代穿的是“唐裝”，沒有褲袋，只有衫袋。甚麼東西都放進袋裡，頗為骯髒，然而母親最忌諱我説：“衫袋唔乾淨”，原因是“衫袋”、“三代”音同。“三代唔乾淨”可能是家族有麻瘋患者、可能家族有不良分子，如叛國漢奸之類。所以任何的袋不乾淨不要緊，最緊要的是“衫袋”要乾淨。

最理想的是一代比一代好，但往往事與願違，一代不如一代。常言道：“富貴輪流轉，終須一代完。”又謂富不過三代。觀乎社會變化，這幾句古老預言頗多應驗。撇開財富不説，其他的事也一樣，都是一代不如一代，或一代勝過一代的，此所以説：代，更也，換也。清趙翼《論詩》之二：“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句中之“澤”字，據朱熹注云：“猶言流風餘韻也。”孟子是説：君子的流風餘韻五代以後便消失；同樣，小人的流風餘韻，五代以後也會消失。這與趙翼所説雷同：“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不過也有例外，孔子的流風餘韻，至今已不知經歷多少世代，仍然光芒四射。孟子認為自己不能成為孔門弟子，但他私下裡從別人處，間接吸取孔子的學問。他説的“私淑”，淑，借為叔。而“叔”又何解？《説文》：“叔，拾也。”即是收取、吸收。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