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感懷

一

這一天我同時想到了

李文亮和張志新

在他們的死裡

我們還活着

二

對一個有太多劫難的民族來說

每年只有一個清明節

夠嗎？

三

父親扶着他的墓碑站了起來

向我走來

他沒有戴口罩

死而復活的人

甚麼也不怕了

四

山坡上的一排排墓碑

像一群坐着的人

眺望着大海

海上有船

我自大海而來

五

又一次來到墓地

拉開抽屜

從裡面拿出鏡子

再一次

看一看映出的兩張臉

六

我來到了海邊

我喜歡

這巨大的游泳池

這清澈的水晶棺

七

在昏暗的洞穴裡

蝙蝠們倒掛着休眠

牠們既不懺悔

也不弔祭

牠們知道自己無罪

八

我很少去墓地祭奠

我懷念的人

他的墓在我心裡

九

憑窗望去

大街上依舊人頭攢動

看不出有誰死去

真實的大街像是虛構

十

墓地的租約為五十年

還有八年就到期了

死也是不自由的

大地也並非免費

姚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