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復性消費之夏

疫情之下，政府推出了消費券計劃，鼓勵民眾購物，促進本地經濟。隔離數月，沒外遊沒逛街，經歷了一波又一波口罩廁紙漂白水酒精大米豬肉搶購潮，把心如止水、兩袖清風的無產階級，活生生憋出了購買慾，資產階級更是對“報復性消費”期待已久，加上商店傾巢而出的折扣優惠，從擔憂糧食必需品供應，到搶購奢侈品身外物的全城狂歡，都在一個春末初夏完成。當帶貨達人被視為人民英雄，在“眾人皆以奢靡為榮”之時，誰鼓吹以儉素為美，就像拖後腿反社會。

在裁員潮下，利亞和蚊子呼朋引伴去吃生蠔、韓國醬油蟹和高級日本刺身，也分不清他們是對澳門的食安監管、公共醫療還是自身體質有足夠信任，反正口罩囤足以後，就能反邏輯地置生死於度外。疫情讓他們頓悟，有些事情想太遠了，譬如結婚、生子、置房、退休大計；有些事情卻十分短視，如平日只在乎能否在超巿買到日本高級絹豆腐或廣島雞蛋，突然一天發現，就連買一隻不問出處的雞蛋，居然也要等上兩周時間。

俄國文學之父普希金，就真正的“報復性消費”作出了大師級示範。他在一八三○年霍亂大流行的那個秋天，被困在波爾金諾那個小地方居家隔離，愛情事業更添徬徨之際，他決定進行“報復性創作”，三個月宅家期間，寫成了《別爾金小說集》、《四小悲劇》、詩歌體長篇小說《葉甫蓋尼 · 奧涅金》的最後兩章、敘事長詩《科隆納的小房子》、一首童話詩《神父和他的長工巴爾達的故事》，三十多首抒情詩、十三篇評論和十七封書信……如此高產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文學史上稱這個傳奇的隔離故事為“波爾金諾之秋”。可惜這座小城的人們回頭再看當下，只會記得這是個瘋狂的、囤積的、增肥的、“報復性消費之夏”。

（一人下廚指南 · 十五）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