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狼嚎

最近，新冠肺炎全球爆發，許多國家都下了“居家令”，此舉本是為了遏阻瘟疫蔓延，人人都該聽從勸導，無奈世界上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為了食和色，總要有人外出，問題才可解決。人們從小習慣外出，一旦劃地為牢，把自己鎖在斗大的空間內，便會產生抑鬱之感。於是，歐美某些國家有人主張每天晚上八時，就發出“狼嚎”之聲，一是對生死第一線的醫護人員發聲鼓勵與打氣，其次是把積壓胸中的鬱悶之氣噴發出來。此舉已有多人響應，而且更有向亞洲地區蔓延之勢。

對此，我也有同感。上世紀四十年代，國民黨大興政治獄與文字獄，夜深人靜，有些犯人不由自主地發出吼叫聲或嘆息聲，淒厲蒼涼，其聲如狼。驟然聽之，催人淚下，我無拳無勇，雖然同情，也無能為力。但是，印象深刻令人難忘。數十年後，我有一偶然機會，置身於加拿大育空(YUKON)地區，真真正正聽到野狼的嚎叫聲，才體會到當年犯人嚎叫的心情。

在加拿大，狼有兩種：一是土狼，活躍在城鄉郊野。牠們毛色褐黃，身軀不大，與普通家犬相距不遠，以捕食小動物為生。加國郊區常有土撥鼠、野兔、田鼠、松鼠等，土狼找到牠們的洞穴，伏在洞旁，耐着性子，待到小動物出穴覓食，便一爪抓着，送口大嚼。牠們有時也出現於冷巷荒園，但很少傷人，孩子如果太小，偶而也會被傷。但如果家有狼狗，忠心護主，裝出不惜一戰之狀，牠們就會知機而逃，如家犬般作出吠聲，並不可怖。

二是野狼，活躍在深山森林或瘠地雪域。牠們身體健碩，毛色灰黑，身體與成鹿相等，但性格殘忍，非常嗜殺，而且足智多謀，經驗充足的獵人都對牠們敬畏幾分。春天是其發情交配期，牠們在雪地上嚎叫，是為求偶，雄狼嚎叫，雌狼應之，二狼便擇地成其好事。牠們也像家犬，一胎數小狼，樣子活潑趣致，我們出獵常常誤進狼穴，見到小狼貪看不捨離去。但如被狼父狼母看見，牠們會跟你拼命。

我在荒郊常常聽到狼嚎，一聲呼出，眾聲齊和，春夏罕聞，多在冬宵。某一雪暮，我與同伴檢查陷阱，但雪車壞了，那時手機尚未面世，我們只好躲進石洞避雪度宿。遠處山頭，隱隱響起狼嚎，淒厲無比，隱藏殺機，令人心膽俱寒。同伴老於狩獵，處之泰然，鼾聲如雷鳴。我初臨此境，唔驚就假，持着連發獵槍，嚴陣以待。但群狼只是虛張聲勢，隔着洞口的篝火，牠們始終不曾逼近。

一夜無眠，雪霽狼逃，我則吃了同伴一頓訕笑。

李烈聲